第24章,“爱情”演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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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帅老师对“师傅”李胜男老师说,看见了吧,季扬扬、冯一凡同学及其家长们,一个个搞定,摆平。
李胜男老师笑道,你确实可以算是菜鸟逆袭。
潘帅说,呵,“御姐”,让你表扬一下别人会这么难,夸我还先把我贬成“菜鸟”。
李胜男看着潘帅脸上习惯性的迷糊表情,笑道,哎哟,说你“菜鸟”,可不是说你笨,只是说你原先有些懒。
潘帅心想,难怪你相亲老是成不了,跟男人不会说话,那么直。
呵呵。潘帅说,我是懒的,我一直挺懒的,我还在想呢,有没有懒人的带班办法。
懒人办法?李胜男捂嘴而笑,说,又不是做菜,还有懒人手册。
潘帅说到做的,他还真的在高二(4)班搞起了“懒人”带班实验。
他将全班同学分成6个团队,由学生自由组合。他说,不一定非得坐在一起的,随便,你们瞅着谁投缘,拉过来,组合,每人轮当团队长。
然后,这6个团队每周轮值“卫生”“纪律”“写名言”“课间创意”等各项工作。然后,亮点来了,在每周四举办的“班规活动日”上,由各团队轮流当家,讲述各自一周的发现,呈现草根意见,提出顶层设计方案,自我评价,PK打分……高二(4)班一时热闹非凡。季扬扬轮执“闪电组”团队长的那一周,他在班里组织了一场篮球赛,男女生混打,引来其他班同学围观尖叫;而一向懒洋洋的女孩王圆圆轮值团队长时,因带队友用抹布将教室地板手工擦了一遍,被人当场封为“王小妈”。
潘帅老师对前来取经的别班的班主任们说,我这人比较懒的,让他们去搞吧。
他说,我放权,让他们去搞,他们缺少展现自己的平台,换一句更实在的话说,就是他们缺少能让他们说了算的机会,我这儿就让他们说了算吧。
他说,他们学得太苦,学得太孤独,缺少聚的机会,所以我可怜他们了,给他们聚的机会,这就算是对体制的人性补充吧。
他笑了笑,说,呵,让他们搞,哪怕搞得像个家,也不错。
李胜男老师心里想笑:你自己都还没成家呢,先在班里带学生“过家家”了?
还没当家长的“懒人”潘帅老师,想带着高二(4)班的男生女生们“过家家”。
而夜自习归来,坐在家中挑灯复习的冯一凡,抬起头,看了一眼这屋子和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可没感觉这像一个“家”。
因为它的气场是乱的。这在他的眼里有些明显。
因为,三个人,犹如三股相互作用的力,如今虽已被纳进这同一个屋檐下,但它们隐含着逆冲、离散的因子。它们时不时就因各种日常琐屑,而在这屋子里呈现各自奔突的苗头,甚至能让你从空气中嗅到一缕局促、费劲、尴尬、茫然的气息。
毕竟是要离的人在同演这最后一场聚的戏,这很必然。
两口子多年积攒的问题,也总归是有它们必然的原因。
虽然如今为“中国式人生大剧——高考”,三人重新又挤住在了一起,并且表面已相安无事,这只能说演得努力,但演技毕竟无法招架生活的破绽。
作为中学少年,冯一凡对于中年人生悖论,没感同身受的能力,但作为儿子,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忧愁:他们对于他的力,是同向;而他们之间的力,时逆、时顺、时隐、时现,这屋子潜伏的紊乱气场即来自于他俩之间。
作为他俩之外的第三人,他清晰地瞥见了它,是因为它最终的走向与他这个小孩有关。
这走向的终点是:这个房间所代表的“家”是有限期的,无论是房屋租期,还是考试期限。
因此,他想让各股力往一个方向走。
他想,我要出手使力了。
这个晚上10点15分,冯一凡刷了三组数学题后,下楼来放风。
他看见乔英子和季扬扬已经在喷水池那边了,他走过去,说,嗨,你们在聊什么?
这依然是“书香雅苑”灯火璀璨的夜晚,无数窗口映着无数挑灯夜战的迎考少年的剪影。
这个晚上,楼下喷水池边的三个少年人聊了季扬扬即将出国留学的事。季扬扬已经办好了去美国的留学,下学期在旧金山读12年级,今年暑假之后他就将出发前往。对于即将到来的留学之旅,季扬扬充满兴奋,他说他要去看NBA篮球赛,要去练球,要去学流行音乐,如果以后唱不红,那就学电影……
这个晚上,在季扬扬嘴里生辉的这条路,映照着他头顶上方“书香雅苑”无数挑灯夜战的窗户。是的,这是另一条路,如果有条件,可以不走你们这条路,切换路径。当然,这必须有条件,所以冯一凡、乔英子暂时只能羡慕。
这个晚上,季扬扬还说到了让他受窘的小弟弟。他说,我走后,他们的小宝宝就出世了,他们就不空巢了,我就不难为情了。不是我不喜欢小宝宝,而是我不喜欢我都快读大学了他们还给我搞出了个小弟弟。
这个晚上,冯一凡发现自己比羡慕他出国还更羡慕他有小弟弟。他对他们说,如果我爸我妈现在给我弄出个小弟弟小妹妹,那就好了。
他心想,真心的,可不是说说的,但你们不懂。
这个晚上,乔英子虽然未必懂冯一凡说这话的背景,但她说到她妈宋倩时,有类似的意思。
乔英子说,如果要生小弟弟小妹妹,那我先得给我妈找个老公,不把她再嫁出去她怎么生呢?我哪,还真得把我妈给再嫁出去,否则,别说我去美国留学了,我就连北京都去不了。她不会让我去北京读书的,因为她得跟我相依为命,所以我若要自由,就先得把我妈嫁出去。两位,如有好叔叔单身,给她介绍哦。
这个晚上,冯一凡看了一眼乔英子,心里一动,心想,要不请她帮个忙。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女儿去学校后,宋倩在家里先搞了一下卫生,然后把几件衣服洗了。洗完后,想了想,天热起来了,该给女儿换个席子枕套。
她去女儿房间拿枕头的时候,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粉红色的本子。
她好奇地打开,呵,是女儿写的日记。
女儿读书这么忙,还记日记?估计是临睡前在写,忘记收起来了。
宋倩心想,那得劝她别记了,现在晚上本来就睡得晚,再写写画画,会影响睡眠,以后到大学里爱怎么记就怎么记,有的是时间。
宋倩好奇地翻着本子,也不多,总共写了四五篇,可见也是最近刚开始写。
每篇日记都不长,都是书信体,宋倩看着文字:“晓旭姐,这样一个下雨的夜晚,我听着窗外的雨声,想倾诉心里像梦一样的思绪……”“晓旭,每一阵风都会让伊的脸庞浮现在我的面前,每一个瞬息我心里都有思念,是人生都若此经过,还是若此经过才是人生……”“晓旭,怎样用诗书倾诉少女时代像雨雾一样的心念,情不知所起,点点滴滴,纷纷扰扰,与谁人说……”
宋倩想笑。因为在自己的少女时代,她也有这样的本子,也写些忧愁但又无病呻吟的漂亮文字。
宋倩放下本子,拿起枕头往房间外走。突然,她感觉有些不对,“晓旭”?谁是晓旭?同学吗?男生?
她回过头去,又拿起本子,翻着。她看见本子第一页上有一行娟秀的字体——“写给陈晓旭”。
陈晓旭?认识的人里没这人。
她心里突然一跳,那个演林黛玉的女演员不是叫“陈晓旭”吗?可是陈晓旭已经过世了,她写给她?夜晚时分,在这个世界写给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这么转念,宋倩脸色发白了,本子也掉在地上。
宋倩熬到晚上9点10分女儿下夜自习回到家,问她,这个晓旭是那个演员吗?
乔英子告诉她,是的,你偷看我的日记了?
宋倩神色惶恐,问,你为什么要给她写信呢?
乔英子告诉她,因为我觉得她就是我心目中的林妹妹,多愁,忧郁。
宋倩支棱着眼睛,问,为什么要给林妹妹写信?
乔英子茫然地看着妈妈,想了一会儿,说自己就是想说说心里的感受,好多好多的感受,想跟她讲。
宋倩感觉此刻像在虚空中对话,一切仿佛不真实,但又有明确的心悸,她依然问女儿,你为什么要给她写信呢?她都过世了。
乔英子没出声,手托着腮帮子,眼神有些发定,隔了一会儿,告诉妈妈,可能是因为学累了,也可能是因为喜欢一个男生了。
宋倩刹那间睁大眼睛,说,啊?喜欢男生?
乔英子垂下眼睛,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妈妈,是不是完了?
荒谬感铺天盖地,宋倩感觉客厅里的吊灯让她目眩。她隔了半晌才开口说,不可以,英子,也不会的。你小孩子,今天喜欢某个男生,明天就不喜欢了,就像小时候买的玩具,三分钟热度,会很快过去的,不是真实的。赶紧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一心一意,都什么时候了。
乔英子瞅着她,说,是真的,因为我知道,因为我天天、时时有想他。
宋倩感觉不妙,脸色发白,说,不可以这样的。男孩是谁?你们班的?
乔英子告诉她,是楼下的冯一凡。
宋倩欲哭欲笑,心想,这男孩是挺帅蛮好的,但你还是早了。老天爷哪,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萌动了呢?再晚一年,过了高考,随你怎么单恋就单恋,但现在可不行,早一天都不行哪,搞不好,前功尽弃。都读了11年了,辛辛苦苦,一天天地熬,你小孩子读得有多可怜哪,眼看都快跑到终点了,这狗血的青春期竟这个时候冒出来横插一杠子。
心里乱箭纷飞,但宋倩还是故作镇定,对女儿笑道,你又不了解冯一凡,只是看着他好看吧?其实这也未必是真的喜欢,还好,还好,他也不知道你喜欢他,否则会闹笑话的,会丢脸的。英子,把这种感觉藏在心里,过两天就会像感冒一样过去了,少男少女都是这样的,妈妈知道的。英子,现在对自己说一声“放下”。
乔英子没出声,她把脸贴在桌面上,隔了一会儿,说,但是,我得跟他去讲。
跟他讲?宋倩眼睛发直,失声说,啊?这不可以的。
乔英子告诉她,不讲出来的话,我可能真的不行了。妈妈,我好像过不去了,我试过各种方式想让自己过去,包括给林妹妹写信,但好像还是在想他,是不是完蛋了?
宋倩瞅着女儿的侧脸,这正在长大的女儿让她六神无主,无限心痛、怜悯,她心想。这家有女孩,真的让人头痛,见鬼的青春期,这么空降下来,老妈也要不行了。
乔英子说,妈妈,我对他讲一声,可能就好了。讲出来了,可能就会过去了,随便他喜欢不喜欢我,我可能都过去了。
乔英子说,我只要对他讲出来。
第二天上午,宋倩厚着脸皮下楼去敲自家的租客朱曼玉的门。
朱曼玉在家,这两天她又请了年休假,想当几天“陪读妈妈”。朱曼玉注意到了这女房东今天脸色苍白,神情局促,与她往常的端庄、沉静相比,很有些异样。
果然,等她讲完她登门拜访的原因后,朱曼玉又想笑,又傻眼。
朱曼玉一迭声地说,还有这事?你看现在的小孩哪,不过没关系,没关系,让她这小孩子对冯一凡说一声,也没什么关系。我们这边毕竟是男孩,心理没那么纤弱,说一声她喜欢他,又能怎么样,呵呵。
但说完,朱曼玉又发现不妥,心想,万一不说倒没事,一说咱儿子这边也萌动了呢。她家英子文静又是尖子生,万一冯一凡也动心思了呢,那怎么办?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纸嘛,到时候他哪搞得清楚这是为了让那女孩减压,而不是为了让他也去爱。再说,冯凯旋还老带他去婚礼现场,情情爱爱真情一世已经听多了,一触可能就发……
于是,她瞅着宋倩说,英子妈妈,但是我也在想,让英子对他说出来,她情绪上真的就能过去了吗?会不会也有别的可能性,别的后果呢?我的意思是,也有可能不说倒没事,说了万一我们冯一凡也投入了,少男少女一拍一合,那不是前功尽弃了?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纸嘛,小孩懂什么,而且现在的小孩多任性啊。
她这么说,宋倩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宋倩脸上有明显的失望和无措,好像不禁要哭了的样子。
这倒又让朱曼玉不好意思了,她能理解她这当女生家长的心情,更何况自己也经历过少女时代。再说,这宋倩是房东,对自己一家还算是客气的,租房时给了这么大的优惠,万一现在不高兴了,不租给我们了怎么办?再说,如果当初她不租给我们,我们不搬进来,她家英子也就不会有这趟子少女怀春的事了;嗯,也可能是儿子自己招惹人家了也没准,最近是有看见这两小孩在楼下喷水池边说话。
于是朱曼玉赶紧说,英子妈妈不要急,千万别急,我再跟我老公商量一下。我想呀,即使答应英子让她说出来,我们也得事先策划好,什么情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们得把控全局,把副作用减到最小。
宋倩一听有道理,点头说,对对对,那谢谢一凡妈妈了,你说得对,只要我们设计到万无一失,这事还是可以做的,哪怕是让英子远远地对他喊一声。真是谢谢了,我也是实在没招了,这青春期哪。
送走宋倩,朱曼玉去了趟出版社,把冯凯旋叫下楼来,一说,见冯凯旋脸上有想笑的表情。
是的,冯凯旋虽有吃惊,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他说,让她对他说一声,应该没事,我家是男孩,哪有这么细腻啊?人家对他说一声喜欢他,就风吹草动了?倒是那个女生,我看倒是需要多加小心的,我知道那个女孩是有个性的。
于是,他就把那天在理发店相遇的事,跟朱曼玉讲了。
朱曼玉听罢,目瞪口呆,说,啊,光头?冯凯旋,你看看,你看看现在的小孩,真是看不出来,那么文气,你根本看不出来她心里憋着这样的倔气,估计她妈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么说,这个忙我们是得帮,她宋倩不找我们的话,我们还可以当不知道,这么已经找了,说了,万一她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可担当不了。
朱曼玉站在出版社楼下大厅里满脸忧虑。她对冯凯旋说,你看看现在的小孩,冯凯旋,你还能不投心思吗,你还能就只顾着你自己的那点乐子吗?冯凯旋,我告诉你,咱们冯一凡,咱也得留心啦。
两天后的晚上7点钟,春风中学的运动场上。
这个时间点,是
第一节自修课时间,操场上没什么人,幽暗的灯光照耀着跑道。
跑道上,冯一凡陪着潘帅老师在慢走。
今晚潘老师把冯一凡叫到这儿,是来谈文学社在接下来的暑假将开展的征文活动主题。
有一个女孩陪着妈妈在跑道上跑步。当她们跑过潘帅老师和冯一凡身边时,女孩喊了一声“冯一凡我喜欢你”,她们继续往前跑。
潘帅老师笑道,谁啊?
冯一凡茫然说,不知道,没看清,光线太黑。
潘帅老师脸上有调侃的笑容,说,呵,女生跟你开玩笑呢。
前方跑步的母女,已消失在前面跑道的幽暗中。
这一声“冯一凡我喜欢你”之后,几组人马松了一口气,各自从不同方位迅速撤离运动场。
冯凯旋、朱曼玉从运动场左侧沙坑旁的梧桐阴影里,悄悄离开,回家。
李胜男老师从运动场的铁门口,独自离开,回办公室。
潘帅老师收起与冯一凡交流的话题,两人一起回教学楼,继续夜自习。
而宋倩、乔英子跑回了家。
进门后,乔英子对妈妈说,好了,我说过了,解脱了。
宋倩脸上有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也有惊奇。她说,好的,那就放下,妈妈真高兴。那个冯一凡爸妈真的还不错,是善解人意的人家,他爸爸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好像有点面熟的,不过是晚上,也没看清。
而在她们楼下,已回到家中的朱曼玉与冯凯旋也正在交流。两人一致的感受是:这事挺稀松的,原来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