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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2 / 2)

未申五扭头看过来,龇着牙笑:“突袭?就凭这山里仅剩的百来人,你有什么把握?”

山宗冷然站着:“不试试如何知道?”

未申五顿时呸一声,脸上露出狠色:“既然一去就可能回不来了,老子们为什么要跟着你去拼,真当老子们服你了?还不如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先报一仇再说!杀了你,老子们再出山去杀孙过折!”

话未落,人已旱地拔葱一般跃起,刀从水里抽出,锁链声响,冲了过来。

顿时其余的人全都围了上来。

山宗眼疾手快地拉着神容挡去身后,刀锋一横,隔开他:“动我可以,她不行。”

未申五退开两步,阴笑着握紧刀:“放心,小美人儿若是被伤到了,老子赔她一条命,她是你心头肉啊,不动她能动到你?等你死了,她就没事了!”

说着刀刚刚又要举起,脸却陡然阴沉了,因为已听见左右张弓的紧绷声,兵卒们已经跑来,拿弓指着他们。

东来抽刀在旁,和护卫们紧盯此处,随时都会冲上来。

霎时间,彼此剑拔弩张,互相对峙。

“这就是所谓的卢龙军?”神容被挡在山宗身后,握紧一只手的手心,冷冷看着眼前这群人,克制着渐渐扯紧的心跳:“既然是卢龙军,因何变成这幅模样,什么样的仇怨,非要在这关头要他的命?”

未申五阴狠地瞪着山宗笑:“是啊,老子们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这就得问你男人了!”

神容下意识去看山宗,他只有肩背对着她,岿然挺直,始终牢牢挡在她身前。

“问你呢,怎么不说话了!有种就告诉她啊!”未申五狠狠磨了磨牙:“反正都要死了,还藏什么,告诉她!你的卢龙军已经投敌叛国了!”

周遭一瞬间死寂无声,只余下一群重犯粗重不平的喘息声。

神容不禁睁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山宗终于动了,握刀的手用了力,手背上青筋凸起,双眼幽冷地盯着未申五:“卢龙军不可能叛国。”

未申五居然脸僵了一下,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明显愣了一下,甲辰三一双浑浊沧桑的眼早就盯着山宗。

“你居然还有脸说卢龙军不可能叛国?”未申五很快又阴笑起来:“说得好听,你又做了什么!为了洗去罪名,转头就将咱们送入了大牢!咱们八十四人成了叛国的重犯,你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幽州团练使!任由卢龙军的弟兄们再也回不来了!就凭这个,老子们就可以杀你十次!”

神容无声地看着山宗,什么也说不出来,心底只余震惊。

看不清他神情,只能看见他肩头微微起伏,握刀的手骨节作响,不知用了多大的力。

未申五看一圈左右,眼上白疤一抖一抖,又看到神容身上,忽然无比畅快一样:“小美人儿,终于叫你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别怕,老子们当初眼也瞎了,如今终于能报仇了!”

神容身上一紧,抬起头,是山宗将她挡得更严实了,几乎完全遮住了她。

周围弓箭瞬间又拉紧,指着这群人。

忽听一声冷笑,她怔了怔,是山宗,却听不出什么意味。

他抬起头,盯着未申五,眼都血红了,口气森冷:“说得对,反正就快死了,那好,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他一只手伸入怀里,摸出什么扔了过去。

神容瞄见了,是那块破皮革,当初他们一起在关外那个镇子附近见到那个疯子,交到他手上的破皮革。

甲辰三捡了起来,忽然眼神凝住了,抬头看着山宗:“哪里来的?”

山宗说:“关外。”

甲辰三的手抖了抖:“你一直在找他们?”

山宗蓦然又笑,声却冷得发紧:“他们是我的兵,我不找他们,谁找!”

未申五一把夺过那皮革,喘着粗气,眼神在山宗身上扫来扫去,游移不定:“老子不信!他还会这么好心,在找其他卢龙弟兄!”

“信不信由你,”山宗冷冷地看着他:“我说了,我只在意结果。你们是要在这里等死,还是跟我出去搏一搏,留着命再去找他们,自己选!”

忽然间其他的人都退后了一步,手里的刀都垂了下来。

未申五眼里通红,如同凶兽,却又被甲辰三摁住了。

“他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唯一的出路了,曾是军人,甲辰三很清楚。

他从未申五死紧的手里一把抽过那块皮革,红着浑浊的眼,丢还给山宗:“老子信你,如果他日发现有半句假话,老子也第一个杀你!”

山宗接住那皮革,紧紧捏着。

甲辰三扯过未申五:“走。”

八十人全部退去,周围持弓紧绷的兵卒们才退开,早已被刚才发生的事惊骇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东来也只瞄了一眼少主,带着护卫们悉数退去。

山宗此时才松了刀,转过身,一把揽住神容。

神容在他怀里微微发颤,此时才看清他手里那块破皮革,又灰又脏,上面绣了两个字,已经磨损得发了白,赫然就是卢龙二字。

“他们说的是真的?”

山宗缓缓松开她,眼底红丝尚未褪去,喉间滚动:“我曾在先帝跟前立下重誓,此生都不再对别人提及卢龙军半个字,否则不只是我,听到的人也要获罪。如今看来,大概这就是天意。”

神容忽然明白了,他为何当时说只能说这些:“你被特赦的罪,就是这个?”

他竟然低笑了一声:“这是最重的一条。”他低下头,“你只需知道卢龙军不可能叛国,终有一日我会将他们带回来。”

她一瞬间全记起来了,当时去关外那个镇子,他说他要找的不是一个人,原来就是要找他的卢龙军。

“他们……还在么?”

山宗忽然沉默了,顿了顿,才说:“这已是第四年了,只找到这点线索,我信他们还在。”

神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异常冷静的脸。

难怪当初他说去过关外的事是彼此间的秘密。

或许不是这一战,他仍然还守着帝前重誓,永远不会将那群卢龙军的身份暴露出来。

……

灰白的日头彻底西沉时,山外的敌兵似乎也整兵结束了。

远处关口拖延了够久,厮杀声还在蔓延,幽州城的鼓声急擂不止,声声不歇。

未申五和甲辰三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通红尽褪,起身备战。

二三十个兵卒牵着山里仅存的战马过来,自马背上卸下一堆软甲扔给他们。

是之前拿箭指着他们的兵卒,也是平日里持鞭看守他们的兵卒,但如今,他们即将同上战场,一同突袭。

“头儿有令,穿戴整齐,等他一刻。”

甲辰三看了一瞬,弯腰捡起,手指摸了摸那软甲,那上面的皮革,还比不上山宗之前扔出来的那块厚实。

他忽然发现,如今的幽州军,装甲远不及当初卢龙军完备,但他们依然没有退,纵然只有这些人,还愿意跟着山宗血战到底。

未申五拿着破布条缠上右臂的卢龙刺青,看见他已经第一个在套软甲,白疤一耸,怪笑:“再披战甲的滋味如何?”

甲辰三捡了一件当头丢给他:“穿上,这次我信他。”

未申五脸色数番变化,终究咬牙套了上去。

山林间暮色笼罩时,山宗还在东角河岸处,胡服里绑上了软甲,束带收紧,一只手紧紧绑缚着护臂。

神容站在一旁,静默无声,只看到他护臂有一处似没绑好,不自觉伸手抚了一下。

手旋即就被他握住了,她抬头,终究忍不住问:“有没有援军?”

“有。”

她有些不信:“真的?”

“我说有就会有。”山宗托起她下巴:“你不是一直都很胆大?”

她蹙眉:“我没怕。”

“那你敢不敢更大胆一些?”

神容眼神落在他脸上:“什么?”

山宗眼底沉沉:“不等去长安了,我们即刻就成亲。”

神容一怔,人已被他拉了过去。

他指一下前方的望蓟山:“这座山就是你我的见证,你我今日就在这里成亲。”

她盯着他:“你当真?”

他勾唇:“当真。”说完衣摆一掀,跪下来,拉着她一并跪下。

高耸的望蓟山在暮色里静默,周围烟尘血腥气弥漫,东角的河在身旁奔腾而过。

山宗竖起三指对天,风里只有他清晰的声音:“今日在此,山为媒,水为聘,我山宗,愿迎娶长孙神容为妻,天地共鉴。”

神容心里急促如擂,转头看他,瞬间就已被他一把搂住,唇被堵得严严实实。

山宗含着她的唇,亲得用力,双臂一托,抱着她站起,直抵着一旁的大树才停,狠狠吮过她的舌尖。

神容浑身一麻,像被提起了全部的心神,软在他怀里一口一口地呼吸。

山宗与她鼻尖相抵,喘着气:“若我没能回来,就当这是我一己私为,随你处置;若我回来了,此后你就是我夫人。”

说完松开她,大步离去,迅速翻坐上马背。

神容气息不定:“山……”

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马蹄疾去,人已隐入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