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涉海篇【31】·“何处为终?”(2 / 2)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炸耳、强烈、尖锐。

熟悉的七彩色流淌,渐渐形成扭曲的半液态,那人戴着小丑面具,笑得前仰后合,甫一出现,血红大手随之悬停。

“卡萨迪亚,拿走他是规则的判定。”老板兔淡淡道:“你保护他,是想被规则抹杀?”

来者正是消失已久的第二席,乐子恶魔卡萨迪亚。恶魔悬停于空中,不停流淌着七色颜料,大笑出声:

“我记得没错的话,是在世界游戏结束的那一刻,判定这些赌约。”

“但——如果我说,世界游戏还没有结束呢?”

祂的话语十分怪异。玩家们都跑了,罗瓦莎人也跑了,第十一副本怎么不算结束了?

“一个副本,要打败大BOSS,才能算结束。现在大BOSS还没死,怎么能算结束!??”乐子恶魔大笑一声,面具后透出尖锐高昂的语调:“我申请——世界游戏!你,给我判定,判定大BOSS的存活情况!”

老板兔眼神闪动。

白雪仿佛悬停此刻。

吕树紧紧握着刀。

摇曳的枝叶凝滞一瞬。

下一瞬间——

苏明安脊背后的世界树枝叶,突兀变成了血红色。

这不是单纯的变色,而是这些枝叶,在一瞬间贯穿了苏明安的胸口。

“咳……!”

苏明安的胸口突出数根流淌着鲜血的枝叶,几乎将他顶起。

如果不是他已经解除了世界树与吕树、云上城神明的“共生”技能,恐怕这些枝叶会连同他们一起贯穿。

世界树内部,传来一个稚涩的声音:“他还没有回归主神世界,结算也没有跳出来,但出现了新BOSS。罗瓦莎副本没有结束,所以——世界游戏没有结束,你们不能拿走苏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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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是世界树的意识,那位昔日甘愿化身为树的救世主的意识。

这时,苏明安头一痛,突然听到了一阵幻听:

……

【“我身为界主,希望这颗星球、这个世界,获得幸福。”】

【“经过漫长的观测与沉睡,我思考出,让这颗星球幸福的成功率99.999%的方案是,”】

【“——人类灭绝。”】

【“让千万年间始终在制造污染与杀戮的人类死去,化作肥料,归还能源,这颗满目疮痍的星球就能恢复健康。”】

【“人类是有害的。”】

【“以上是对你的疑问的解答。”】

【“愿这颗星球得到幸福。”】

……

……这是什么时候的话?

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会响起这段话?如果这是世界树说的话,那它确实有理由成为BOSS。

“这样拖延,有用吗?”老板兔淡淡道:“既然是BOSS,有一方落败或者没有战意,还是会结束,不过是拖延一点时间,你只是一棵树,带不走他。”

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破此局,苏明安可以直接死亡回档。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再来一次,局面也不会有改变,他需要足够改变局面的信息或是事物。

苏明安单手握住胸前的枝叶,催动“吞噬”权柄,猩红的嘴巴于掌心张开,枝叶犹如被消化般溶解。

他喘了口气,脸色好转片刻,果断转身。

——世界树,你的意识好不容易清醒了,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唰!”另一只手向后弹出傀儡丝,瞬间缠上世界树的主干,猛地反手一拉!

身躯像是弯折的水管,呈现一道弯月型,他拖拽着脊背的枝叶,借助拉力翻了个跟斗,一脚踏破主干表面。

左手吞噬之爪向前一探,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抓破了层层叠叠的树干。

“唰!”

树干豁然洞开,透出光芒。

世界树内部,有一个身影,正是世界树意识的化身。

以往,由于世界树意识浑噩,看不清这个人的模样,只有暗无天日的根须。但此刻,伴随着意识的清醒,这个人变得清晰。

——而苏明安也确凿无疑地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

漆黑的长发,黑而略显圆润的双眼,不甚锋锐的鼻梁与微微翘起的嘴唇。

“你……”

大概率,苏明安判断自己会看见一张陌生的脸,毕竟这是罗瓦莎历史极为早期就化为世界树的一位救世主,自己那时还没到罗瓦莎,自己不可能认识。

小概率,他会看见一张熟人的脸,比如黎明系统投放的苏明安bot,比如云上城神明隐瞒了他成为世界树的历史。这些可能性都很扯淡,几乎没什么可能。

但有一种绝对为零的可能性,被他看见了。

有一个绝对不可能是世界树的人。

“苏……”苏明安的双手扒着枝叶,望着层层叶影内的那道身影。

——少女平静地看着他。

时间仿佛颠倒。

空间仿佛交错。

他们隔着重重叠叠的枝叶对视着,隔着漂浮的纸钱气息对视着,隔着悬停的空气与凝滞的时间对视着。

几缕黑发飘起,刮过苏明安苍白的发尾。

少女身形飘来,全身拖拽着极为沉重的枝叶,难以计数的枝叶将她死死限制在树干之内,像一个蜘蛛的茧。她伸出拉扯着无数蓝色丝线的双臂,双手捧起苏明安染血的脸,将距离拉近至不过十厘米。

透过树干的破口,她捧着苏明安的脸,仿佛洞穴之内的愚者,对视洞穴之外终于重返的贤人。

激动、复杂、高兴、期待、痛苦、挣扎、犹豫、悲伤……太多难以言明的情绪,在那双千帆过尽的双眸中滑过,像是一叶又一叶掠过远洋的雪白扁舟,一只又一只划过浪前的雁群。

“我……等待了很久。”她嗓音干涩,脸上盈着笑容,苦涩如歌。

她的双手轻轻颤抖,苏明安的血迹顺着她已然树化的指间滑落,一滴一滴坠入犹如深渊的树洞豁口。

唯有呼吸是无声的。

唯有指尖是炙热的。

……

“——父神。”

……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称呼他。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望着他。

这个人没有任何理由是世界树。

……

【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

【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简而言之,那时跟现在非常相像,某些最喧嚣的权威坚持要用形容词的最高级来形容它。】

【说它好,是最高级的;说它不好,也是最高级的。】

【——查尔斯·狄更斯 《双城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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