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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千里之外(1 / 2)

马冰发烧了。

昨天送袁媛时淋了点雨,回来就觉得胸口烦闷,晚饭也没吃便草草睡下,半夜便昏昏沉沉起来。

头一个发现的是同院的王衡。

老爷子早上起来时,意外发现对面房门紧闭,就觉得有些奇怪。

本以为是连日阴雨连绵,小姑娘贪睡些,可快吃早饭了,竟还没动静。

他去敲了门,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两腮赤红、嘴唇发干的马冰来开门。

素来水润饱满的大姑娘两眼发虚,晃悠悠跟个风干茄子似的。

王衡一瞧,探手往她额上一试,唬了一跳,“你这是发烧了,快回去躺着!”

说完,重新把人推进去塞进被窝,又拿脉。

马冰晕晕乎乎躺在炕上,感觉魂儿好像飞出去半边,脑筋都不灵光了。

上回生病是什么时候来着?

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王衡给她拿了脉,眉头皱成两团死疙瘩,“你呀你,小小年纪,怎的是这个脉象!”

思虑过重,肝气郁结!

马冰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没什么,就是水土不服,昨儿又淋了雨,大意了。”

“放屁!”王衡气得胡子吹起来老高,抬手要打,想了下又放下,直接转头冲对面喊了一副方子,“快抓了药煎好送来!”

两个徒弟听了,立刻分头忙活去了。

这里就是药园,一色常用药材都是齐备的,倒是方便。

马冰:“……”

嘴上说什么都没用,脉象骗不了人。

她曾用这一招帮开封府锁定嫌疑人,如今,终究是风水轮流转,轮到别的大夫揭穿自己了。

马冰突然想起来曾经霍平他们的恐惧,颤巍巍伸出胳膊,“多,多加些甘草。”

“没有!”王衡虎着脸瞪她,“亏你自己还是大夫,如今怕苦,早做什么去了?”

还甘草,回头给你多加二两黄连!

马冰被他吼得干瞪眼,心道您老这脾气,也亏着早从太医署退了,不然早晚给人打了闷棍。

“二两?”院门外传来元培的声音。

马冰有气无力来了句,“你才叫二两,你全家都是二两。”

王衡直接给她气笑了,“还有精神斗嘴,那就烧不死。”

说罢,嗖嗖去到外面,叉着腰将人拦住,“嚎什么,这几天都别来了!”

“啊?”元培挠头,“不在啊?”

刚从另一条路转过来的谢钰发现不对劲,往院子里瞧了眼,“马姑娘怎么了?”

“发烧了,得歇两天。”王衡瞅了他一眼,嗯,还算有心,不像旁边那个,只知道吃!

“发烧?!”几人异口同声道。

王衡高高扬起眉毛,“怎么,只许你们受伤,不许人家生病啊!”

元培:“……”好大的火气。

“要紧么?”谢钰问。

昨天她去送袁媛,他是知道的,是没带伞么?

不,她不像那样粗心的人。

只怕是心病。

其实他很想亲自瞧瞧,但到底是姑娘家的闺房,王衡的年纪足够做她爷爷了,又是大夫,去自然无妨,可他……

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王衡略一沉吟,“只要这两日退了烧,就不打紧。”

怕只怕高烧不退,多少人都是给烧坏的。

其实照脉象来看,若不论那烧,病一回,发作发作倒有些好处。

人就像弓,那傻孩子也不知心里到底存了多少事,这些年显然一直绷着,可若绷过了头,最后“砰”一下断了,就什么都完了。

像这样偶尔病一病,休养几日,就像给弓弦做保养似的,寿命自然大大延长。

谢钰马上说:“我那里有清凉丸,可用得?”

王衡大喜,“有那个自然事半功倍。”

清凉丸乃宫中退烧灵药,等闲风寒带起来的高热,一丸见效。

谢钰点头,“那好,有劳您多多照应,我这就回去取。”

说完,又往屋里瞧了眼,转身就走,宛若脚下生风,袍子后摆几乎拉成直线,转瞬消失在道路尽头。

元培愣了下,也跟着跑了。

不多时,药熬好了,王衡进去喊马冰起来喝药。

“起来喝了好安睡。”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马冰嘟囔道:“您不叫我,我梦都要做第二个了。”

还没睁眼,她就已经闻到近乎刺鼻的酸苦味,本就空荡荡的肠胃顿时一阵翻滚,苦水都要涌出来了。

她捏着鼻子,苦哈哈道:“我底子好,灌两碗姜汤发发汗许就好了……能不喝么?”

王衡一手端着碗,一手举着勺子,面无表情,“两条路,自己喝,还是用勺子?”

马冰毫不犹豫去接碗。

本来就够苦了,再一口一口喝,自杀么?

可这味儿是真辣眼睛啊!

马冰刚凑上去,就是一阵干呕,眼泪哗哗直流,本就无力的双手越加酸软,哆哆嗦嗦,碗中黄褐色的药汁差点洒出来。

王衡啧了声,“良药苦口,来!”

他是“良药苦口”派的中坚分子,坚定不移地认为是药三分毒,能不掺杂的就尽量别掺杂,导致很多常被用来改善口感的药材毫无用武之地。

发烧中的马冰已经被药味儿熏得眼神涣散,咬牙瞪眼灌了药,一度觉得自己可能就要死在这里。

不行,大业未成……

死在这里,未免太丢人了些!

她一把掐住内关穴止吐,菜青虫一样蠕动着爬到炕内侧,从小包里摸出一颗酸杏干含了。

酸甜的滋味瞬间压住药汁的酸涩,马冰心头一松,差点感动得哭出来。

呜呜,是糖啊!

王衡:“……”

有那么好吃吗?

老头儿收了碗,摇头晃脑道:“如今的年轻人啊,越来越吃不得苦了。”

马冰虚弱地躺在被窝里,才要张嘴,就差点喷出药来,赶紧闭上。

她散着头发,脸蛋烧得红扑扑,平时的棱角好像都被抹平了,乖得过分。

王衡看着她,就好像看见自家远嫁的小孙女,嘴巴也有点硬不起来了。

他带着碗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枚蜡丸。

“这又是什么?”只有真正喝过王衡开的药,马冰才如此深刻地体会到大家对他避之不及的原因,以至于现在一看他拿出点儿什么来就肝儿颤。

王衡朝外努了努嘴儿,略显夸张道:“你这一病,人家连压箱底儿的好东西都掏出来了。”

压箱底倒不至于,但也确实难得。

别看这么小小一枚丸药,关键时候能救命的。需要的药材之多之奇超乎人的想象,便是配药手法也要求苛刻。

如今宫中还有资格配置的,也不过三五位太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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