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伤,三百余人……”
当那充满了“血”与“铁”的冰冷电文,被那通讯兵用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念出来时。
整个“钢铁神殿”都死了。
那刚刚才因为“特钢”诞生而燃起的所有狂热与骄傲。
在这三百多条活生生的无辜生命的面前。
都化作了那最是刺骨的冰冷与最是沉重的‘罪’。
‘工科’之王张念祖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那如同铁塔般的身躯在剧烈地颤抖。
他那一双刚刚才因为‘削铁如泥’的‘神兵’而充满了无上‘荣光’的虎目。
此刻却是一片血红。
他看到的仿佛不再是眼前这金碧辉煌的“神殿”。
而是那三百多具因为‘钢铁’的‘脆弱’而变得支离破碎的冰冷的尸体。
与那三百多个因为他的“疏忽”而彻底破碎的无辜家庭。
“噗通”一声。
这个一生都未曾向任何人弯下膝盖的钢铁硬汉。
竟双膝一软。
重重地跪倒在了那冰冷的地面之上。
他没有哭。
也没有咆哮。
他只是如同一尊被抽去了所有灵魂的石像。
静静地跪在那里。
任由那足以将他那钢铁般的脊梁都彻底压垮的‘罪’与‘责’将他彻底吞噬。
“堂兄……”
张文远那清朗的声音在这一刻也变得无比沙哑。
他缓缓走上前想要将这个早已被‘现实’所击垮的‘工科’之王扶起来。
“别碰我!”
张念祖却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猛地抬起头!
他一把推开张文远的手!
那布满了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瞪着自己这位‘无所不知’的堂弟!
“你不是‘神’吗?!”
他那沙哑的咆哮充满了近乎于‘绝望’的质问!
“你不是能算尽‘化学’之‘变’‘物理’之‘常’吗?!”
“你为何没有算到今日?!”
“为何没有早一日告诉我等!”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钢铁’!”
“竟是如此‘脆弱’的‘杀人’‘凶器’啊!!!”
一番话。
如同一柄最是锋利的质问之刃!
狠狠地插在了张文远那一向只有“理论”与“骄傲”的‘理科’之心中!
他呆住了。
他那镜片之后的双眼第一次露出了一种名为“迷茫”的神情。
是啊。
为何?
他算尽了‘摩擦’‘锈蚀’‘疲劳’这三大‘物理’之‘常’。
却唯独没有算到。
这‘常识’变为‘现实’的过程之中。
竟需要用如此惨烈的‘鲜血’来作为‘代价’。
“因为……”
一个苍老而又充满了无尽‘悲悯’的声音缓缓地自‘神殿’的门口响起。
众人回头望去!
只见那个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为整个帝国‘掌舵’的老人。
元圣张大山。
竟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的身后跟着一脸沉痛的帝师张小山与户部尚书张豆子。
“爷爷……”
“父亲……”
“元圣……”
……
“因为‘科学’从来都不是‘神学’。”
张大山缓缓走上前。
他没有去看那跪在地上的张念祖。
也没有去看那一脸迷茫的张文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份早已被‘鲜血’所浸透的电报单。
缓缓地说道:“‘科学’无法‘预测’未来。”
“它只能在一道道的‘失败’与‘牺牲’之中去无限‘接近’那最是冰冷的‘真理’。”
“今日这三百多条人命。”
“便是我等这个刚刚才学会了‘走路’的‘工业’文明所必须付出的最是沉痛也最是宝贵的……”
“‘学费’。”
说罢。
他缓缓地走到那早已泣不成声的张念祖面前。
伸出那早已枯槁的双手。
将自己这个最是‘刚强’的孙儿从冰冷的地面之上缓缓拉起。
“念祖。”
“孙儿……有罪……”
“你有罪。”张大山点了点头那浑浊的老眼之中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但你的罪不在‘技’而在‘心’。”
“你与所有‘工科’的孩子们都犯了一个最是致命的错误。”
“那便是‘傲慢’。”
“你们以为自己创造了‘蒸汽机’创造了‘火车’便成了这天地之间无所不能的‘神’。”
“你们醉心于那‘更高’‘更快’‘更强’的‘数字’狂欢。”
“却忘了那‘格物’之道最是根本的两个字——”
“‘敬畏’!”
“敬畏那未知的‘风险’!”
“敬畏那每一个将自己的‘生命’托付于你们手中的‘凡人’!”
一番话。
如同一柄最是沉重的‘圣人’之‘戒尺’!
狠狠地抽在了张念祖与在场所有‘工科’精英们的灵魂之上!
他们都羞愧地低下了那曾经高傲的头颅!
“但。”
张大山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