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咬牙喊了一声却又停,哑然无声。
是骂还是担忧,一句也说不出口。
凶狠,失态,惊慌。
是未曾出现过的模样。
段司宇一时恍了神,一个念头乍现于脑海。
如果他提前知道,颜烟为他担心的模样,是如现在这般,怒火中烧,语无伦次,无法控制的失态。
他宁愿收敛,不试探了。
“别担心,我没事,”他俯身搂住颜烟,“没有人受伤,只是低浓度的喷雾,攻击力不高,一个小时就能消肿。”
攻击力不高,却会让人湿红眼眶。
除开他搬离北城那日,段司宇什么时候红过眼?
颜烟仍紧攥衣领,死死不肯松手,情绪上来,不是一句解释就能浇灭。
沉默片刻,段司宇抬手,轻抚颜烟的背。
“对不起。”
生命里第一次,段司宇郑重道歉,是为求颜烟饶恕,宽恕他的嚣张,为颜烟所带去的惊慌。
“别为此讨厌我。”段司宇低声说。
颜烟呼吸一滞,似是倏地冷静,渐渐松开手,“我不讨厌你。”
-
半月之内“二进宫”,三人又到调解室,甚至是同样的座位,主位上也是同个警察。
齐木林有前科,去年被拘过一次,七天行政处罚。
剩下三人刚成年,初中毕业就出来混社会,去年起开始做齐木林的“小弟”,四处嚣张跋扈。
几人眼鼻上的红肿已消,人无大碍,唯一受伤的,只有“南雨小窝”的铁门。
“我不接受和解,我要他们坐牢。”辛南雨双眼发愣,还在惊吓之中,但因记着颜烟上次的话,下意识学着说。
“是他先来我店里抢东西,我才开车去,打算抢回来!”齐木林指着段司宇。
“那是你的东西?”辛南雨瞪着眼睛,直愣愣说,“那是我的。你不给我工资,还擅自拿我做的摆件,现在又来撞我的门,拿着铁棍打我哥,你必须坐牢。”
话音刚落,调解室的门忽然开了。
一年纪稍大的人走进,俯到警察耳边说了几句,很快离开。
主位的警察侧头,严肃地问:“你确定不接受和解?”
辛南雨点头,“确定。”
“你们可以离开了,如有进展,我们会及时通知。”警察说。
话是对着辛南雨说,齐木林那边却站起身,以为事情了结,小人得志般笑着挑衅。
见状,警察站起身,甩开警棍指着对方,厉声呵斥:“坐下!”
笑意霎时僵住。
齐木林一愣,缓慢坐下,额角无端紧张一跳,下意识往旁边瞄,发现段司宇正看着他,唇角上勾。
三人起身,段司宇走在最后,走时,刻意扫一眼齐木林,意味不明。
砰——!
门合上,意味深长的笑彻底消失,留在调解室的,只一丝惶恐不安的余韵。
段司宇的车停在门外。
周澜半夜接到电话,立刻登上西岛,开车来接。
下车前,段司宇随便吩咐几句,懒得让周澜保密,他提前告知过叶思危,是叶思危自己不信,事出有因,不能怪他。
回了民宿,朝辛南雨道过晚安,颜烟不由分说,直接拉着段司宇上楼。
“去阳台。”关上房门前,颜烟冷声说。
段司宇轻叹口气,直奔房间阳台,开门时,颜烟已在等待。
颜烟双手抱臂,这晚没再点烟,“你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能不能提前告诉我?”
表情严肃,似在等今晚的解释。
“行。”段司宇点头。
颜烟洗耳恭听。
“齐木林这次会被刑拘,至少进去待半年。作为他撞门的‘报复’,我会让人每天在轮渡上发防骗传单,告知旅客,西金餐厅那一连串店是黑店,以及打差评。”
“然后?”颜烟问。
“如果西金餐厅的老板妥协,找我和谈,我就低价接手他的店,如果他报复,我就把他送进去,再向法院接手。”
“你怎么确定能送他进去?”
“这里要拍节目,鹭城区和西岛想提高治安,本来也要严抓地痞和流氓头子,他只要不端,我会让人把他送进去。”
“所以,你知道齐木林会报复,今天才故意去抢兔子?”
“也不全是。”
“那是什么?”
“我想看你担心我,”段司宇一顿,“但你向我冲过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抱歉。”
又一声道歉。
段司宇今天两次道歉,都为惹他惊慌。
无端心软。
颜烟听完解释,面色稍霁,但语气还是没法软下,“我睡了,晚安。”
“晚安。”
隔壁阳台的门关闭。
段司宇撑在护栏边,望着遥远海面,又一次失神。
不多时,手机震动。
以为是叶思危的消息,半夜来责问,段司宇不耐皱眉,亮屏,却发现是颜烟的消息。
【Yan:我不讨厌你。】
【Yan:早点睡,晚安。】
【Duan:晚安。】
眉头一瞬舒展。
失意一扫而空,段司宇勾了勾唇,望向隔壁。
窗帘拉紧,却留下一丝缝隙,房里的灯光透出,映在瓷砖上,添几分温热的暖意。
——梦到我。
回房之前,对着隔壁,段司宇在心里发号施令,恢复一贯的傲慢高姿态。
翌日八点,段司宇倒没作怪弹吉他,因为思及昨夜三人都睡得晚。
群里发了早饭提醒,段司宇推门而出。
隔壁房门紧闭,以为颜烟不在房间,段司宇疾步下楼,却仍不见人影。
“烟哥呢?”辛南雨见只有他,疑惑地问。
颜烟不在楼下?
段司宇察觉不对,折返上楼,敲了敲门,等待片刻无人应,便推门而入。
见床上躺着人,段司宇松了口气,走到床边,“颜烟?”
“唔......”
受到打扰,颜烟低吟一声,嗓音沙哑,昏沉地翻身,面色发红,睁不开眼。
发烧?
段司宇眉头一皱,抬手覆在颜烟额头,果不其然,触到一片滚烫。
“颜烟。”段司宇又喊一声,轻拍颜烟脸颊,仍喊不醒,便转身要去找体温计。
没两步,手被拉住。
稍高的体温,攥住他指尖,越收越紧,不让他走。
“对......”
一句咕哝,很小声,段司宇听不清,只好折回凑近。
“怎么了?”段司宇俯身问。
模糊几句喃喃自语,慢而细碎,但段司宇还是听清了。
“对不起......对不起......”
痛苦愧疚的道歉,一迭连声,不知是在对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