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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2 / 2)

视线冰冷,仿佛说到做到。

见余越咬紧牙点头,段司宇收回视线,森*晚*整*理大步离开。

出了棚,颜烟仍心有余悸。

好在外景早前已拍过,今日的闹剧发生在棚内,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要去哪,颜烟不知道,只沉默跟着,不想说错话火上浇油。

段司宇提前发了消息,他们到街口时,周澜已开车赶到,停着等候。

上了车,到相对安静的密闭空间,颜烟稍松口气,这才看向段司宇,观察对方的火气是否减少。

四目相对。

出乎意料,段司宇似乎并不生气,反而面色冷静。

颜烟愣怔着问:“你......不生气?”

“刚才很生气,现在还好。”段司宇说。

刚才,指听见“复发”一词时。

颜烟欲言又止,最终垂眸,陷入无措的沉默。

段司宇是在为他生气,因为听不得关于他的咒骂,况且这也算不上咒骂,只是口无遮拦而已。

前头几日,关于余越的轻视,段司宇忍了,但事关他时,段司宇没有忍,反而大发雷霆。

这能证明段司宇很爱他。

他是不是该感到高兴?甚至沾沾自喜?

并不。

颜烟没法感到高兴,因为他不是年轻小孩,只是个正常的成年人。

工作并不是儿戏。

而他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段司宇受他影响。接工作是为他,现在反悔,依然为他。

车驶到申江边,顺路缓慢绕行,夕晖照江,波光粼粼。

白日温度过高,不适合出行。

“等天黑了再下车。”段司宇似个无事人,还念着他那句想看夜景。

“好。”颜烟勉强勾唇,却笑不出来。

棚里,他顺话一说而已,根本没有想看的心思。

来回绕行,不多时,夜幕降临。

两人半途下了车,在人少处散步一刻钟。

但旅人实在多,不安全,段司宇又在滩上重订酒店,让颜烟到顶楼去看夜景。

在沪城的两年多,别说来申江,就连平常休息日,颜烟也只在旧区楼下散步,走几圈就回住处,对一切兴趣缺缺。

江边与顶楼,下与上,两种不同的视野。

因为平视远望,高耸的建筑少了巍峨冰冷,竟有一丝和蔼的“人气”,仿佛所有的霓虹,都只为取悦观景的人。

颜烟俯身靠在窗沿,视线定在高塔的紫光上,不禁发愣,根本无心看景。

“不好看?觉得没意思?”段司宇侧身问。

“......没有。”

“在想我解约的事?觉得自责?”

段司宇什么都清楚,就只等他开口说话。

颜烟深呼吸,声音平淡,“我不认为他的话会成真。我不想你为我生气解约,这没必要。”

言下之意是,就“复发”这一个词,不值得段司宇大动干戈,反悔合约,让过去数日的努力付诸东流。

良久,段司宇轻叹着解释:“我解约不是为这个原因。”

颜烟一怔,“因为什么?”

“这份工作不适合我,”段司宇说,“浪费我的精力,剥夺我的自由,泯灭我的灵感,特别是别人轻视的态度,让我感到不适。”

有条有理,思路清晰。

轻视。

不是用明显轻蔑的目光侧视。

而是一种隐性的,对段司宇事业及音乐的看轻。

每个人都会夸段司宇表现力好,很优秀。

但同时也会惋惜:太可惜了,如果早两年合作,司宇一定比现在这样好。

现在这样。

是什么样?

颜烟并不认为,如今的段司宇有何不好,但对这个圈子的从业人员来说,“只会唱歌”就是不够格。

每一次惋惜,都是一种隐性的看轻。

而这种看轻夹杂在夸奖中,让人无可指摘,因为只要你指出反驳,旁人就会说你是小题大做,以己度人。

段司宇没有当解约是儿戏,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沉默良久,颜烟低声说:“抱歉,是我误会了。”

“没事,”段司宇又问,“接这份工作前,我不知道工作环境是这样,但现在我感到非常不适,不想忍,想及时止损,选择解约。你会认为我愚蠢?还是懦弱?”

“我永远不会......”话到一半,颜烟一下噤声。

因为段司宇的眼神太过冷静,这不像是在发问,而是句看透他灵魂的陈述。

像是在对他说:“选错路并不愚蠢,反悔和及时止损也不是懦弱,这是每个人应有的权利,痛苦时可以放弃,并非一定要咬牙坚持。”

颜烟恍了神,再次后觉,段司宇早就得到他的疏导记录,早就知道他的要强与嫉妒。

解约,不是为他生气的冲动行为。

更不只为让自己好受的保护行为。

桩桩件件,每句意有所指的问话,都是段司宇在用行动开解他,让他好受,接受自己的过去。

段司宇只是在告诉他:

他“选错”了offer不是愚蠢,不懂得沟通也没关系,暂时的顺应不是落俗,及时止损更不是懦弱。

一瞬之间,鼻尖泛起难忍的酸涩,冲破呼吸道,涌到眼中。

“对不......唔......”

颜烟想道歉,出口的却是呜咽,泪水夺眶而出,不可控制,不可隐忍。

段司宇抬手抹掉泪,将颜烟抱进怀里,轻拍后背,“我说过了,不用向我道歉。”

颜烟紧攥住衣肩,咬紧牙忍住呜咽,数次想开口说话,却都只能发出咿呀的拟声词。

不知试了多少次,颜烟才勉强说出:“......对不起。”

缓慢而颤抖。

“不用......”

“我嫉妒你,对不起。我那时嫉妒你,所以才会和你吵架,跟你分手,对不起,对不起......”颜烟抖着声音,不停忏悔道歉。

后背的轻拍停了一秒,再又继续。

片刻,耳畔段司宇说:“我知道,没关系。”

长久经年,无数噩梦。

颜烟想,他犯过的错,做过的孽,终于被撕开最后一层薄衣,摆在阳光底下。

他终于,亲耳听见段司宇的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