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玖有些唏嘘, 阿郎机关算尽,最后还是变成了一无所有的模样。
这就是“天道好轮回”吧。
“说说吧。”萧玖没有威胁也没有用审讯的口吻淡淡说道。
“说什么?”洛朗冷笑,苍老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冷意。
显然, 他把自己失去这一切的原由归结到了萧玖他们身上。
这倒也不是不行,毕竟是萧玖和秦砚追查他, 还拐走了他的金蚕蛊,让他现在生不如死的。
跟普通人在潜移默化中和自己, 和时间妥协,接受自己渐渐老去, 越来越通透圆润不同。
洛朗是突然老去的,几乎是在分秒之间,他从中年人精力充沛的模样,变成了现在的垂垂老矣。
这其中的落差, 任何人都很难一下子接受。
而且在这之前, 洛朗一度以为自己有极大的机会可以获得长生的。
这么多年下来,他对自己年龄的认知早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了。
为了最直观的确定时间对自己的影响, 他在把金蚕蛊炼化为自己的本命蛊后,收养了一个小女孩。
他看着时间作用在小女孩身上,看着她一点点在时光中长大, 成熟, 而他,还是最初收养她时的模样。
为了能继续这个对照,他直接把女孩娶了。
他不是没有看到女孩看他的目光,温柔眷恋中带着一丝不一觉察的惶然与恐惧。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要在与她的对比中, 确定时间的流逝对自己毫无影响就可以了。
他异常享受自己与时间的对抗的过程与结果, 即使他几乎用尽了自己冒险下墓所获得的所有财富。
能与时间相抗衡的人, 古往今来寥寥可数。
而他, 将来还会成为唯一的,能在时间之外生活,笑看众生在时光中湮灭的人。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他什么都不想说,他只想暴起,想杀人!
可是,他知道,自己年迈的身体承受不住他疯狂的暴怒,他只能死死压着自己的情绪,免得在下一瞬直接噶了。
现在的他只想把萧玖刀了,把秦砚刀了,把紫蝶刀了。
而宁愿付出代价也要背弃他的金蚕蛊,则顺利越过他们三个,成为洛朗最恨的存在。
单纯只是刀了金蚕蛊,难解他的心头之恨。
可惜,他现在连无能狂怒都做不到,只能用眼神和剧烈起伏的胸口表达他的情绪。
但萧玖对此毫不在意。
本就是对立的双方,他们又让阿郎失去了青春和刀枪不入的实力,现在说是死仇也不为过了。
阿郎不搭理她,萧玖一点也不意外。
不过,该问的还是得问。
他们冒着危险费老大劲制服阿郎,可不是为了看他沉默的。
他们都这么努力了,最后留给自己的还是未解之谜就太考验人了。
怕直接把阿郎扎死,萧玖最擅长的扎针技术是不能直接用了。
说实话,萧玖觉得阿郎周身的穴位很可能已经跟常人不同了。
她在那三个穴位上扎下去,还真说不好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但萧玖也并非毫无办法。
阿郎一直压抑隐忍着怒气,脸上虽然有震惊颓唐,却不见绝望。
说明,他心里对自己找到的王莽墓和长生的线索很自信。
他必然是想着,没关系的,只要找到王墓,他不仅能找回乍然失去的时间,还能获得更多。
于是,萧玖又问了一遍:“你是怎么发现古墓长生的秘密的?”
这个问题刚刚萧玖也问过,但当时的洛朗根本不搭理她。
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洛朗如今最大的底牌和依仗就是这个,还被萧玖轻描淡写的叫破。
古墓,长生,对现在的洛朗来说无疑于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已经浑浊的双眼看向萧玖,这个人这么执着地问古墓,问长生,是不是可以利用?
他现在的身体已经不适合下危机四伏的帝王陵寝了,那里面的任何一个简单的机关,就能直接把他送走。
不过,很多时候,要达到自己的目标,也不一定要亲力亲为。
只要最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过程不重要。
在他看来,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与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他觉得先给这小姑娘灌一点长生的鸡汤,才好进行下一步。
“小姑娘,你也对长生感兴趣吧?”洛朗肯定地问道,不然,也不会几次都把这个问题抛出来。
萧玖笑而不语,她对长生是有兴趣,但是没有执念。
有则最好,没有也没关系。
而且,她最知道王莽墓是有些神异,但跟长生无关。
况且,王莽墓早就塌了,根本不可能再被世人寻到。
萧玖不说话,洛朗就当她默认了。
他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用命令的语气说道:“扶我坐起来,我心情好了,就跟你说两句。”
他满以为萧玖会接下他的橄榄枝,即使,他递出橄榄枝的时候有些高高在上的样子。
萧玖没有伸手,秦砚也没有动。
她笑盈盈地先叫了声:“老先生。”
这三个字成功把洛朗气到,他伸出的手自然也收了回来。
在他看来,这就是萧玖不知道眉眼高低了。
既然想要合作,得到好处,一方给了台阶,她就应该顺势下来,这样才好继续往下谈的。
她这样不知事,说话还往他的心窝里戳,洛朗就很不高兴。
如果不是眼下自己落了下风,手上的蛊鼓也被收走,他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不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交待出来,他很可能就没有机会去寻找长生的机遇了。
他早就……
呃,当然了,他现在没有能力去对抗或者教训戳他肺管子的萧玖。
但他可以暂时不搭理萧玖。
萧玖可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她继续说道:“老先生,我呢,是真的想知道你的生平的。”
“你汲汲营营了一辈子,最后一无所有,真的不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吗?”
洛朗:……不气不气,不要中计。
“是了,你可能根本不知道什么古墓什么长生,毕竟你年纪大了,自己臆测出来的东西,时间久了,就以为是真的了。”萧玖又云淡风轻地说道。
“王莽墓早就寻不到了呢。”
这是真的,想让王莽墓中的文物重见天日,只能采用大型的挖掘工具挖山,但那么大的动静除非相关部门批准,不然,谁敢?
而且,挖掘之后,出现在世人眼前的只有对这段历史见证的文物,而不是王莽的陵寝,那个早就塌了。
她可没有说谎,她自己当年还差点被埋在里面呢。
洛朗:……胡说八道!
萧玖继续叭叭:“唉~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果真的有长生的线索,可能,你也等不到了吧?”
洛朗:……我现在的样子!我现在什么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
“不是哦,我可没有那么厉害,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因为金蚕蛊离体造成的。”
“可能是你自己对金蚕蛊太苛刻,坏事又做的太多了,它才会弃暗投明的吧。”
洛朗太生气了,把自己心里想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他一开口,萧玖的心就稳了。
“而且,老先生这么大的年纪了,应该也知道‘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吧。”
“可能金蚕蛊觉得,跟着你,前途太渺茫了吧。”
“毕竟,你的驻颜有术和刀枪不入都是它的功劳,你本人就……”
萧玖颇有些看不上地摇摇头,表情一点也没有收敛,明晃晃写着:你太菜,看不上。
洛朗: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懂什么?”他忍不住怼道,“我早就到了大蛊师的水平,几乎已经是蛊师能到达的巅峰。”
“无敌的感觉我尝过。”
他吃力地撑着双手坐了起来,极力平息自己因为这点动作就要产生的大喘气,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也就那样了。”
“那之后,我就有了更高的追求。”他的脸上出现了向往的神色。
“伪长生?”萧玖嗤笑,“借用金蚕蛊的力量,欺骗自己?”
这回洛朗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他甚至完全不顾形象的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朝萧玖扔过去。
“什么伪长生!”他怒道,“那就是让我自己保持最好状态的工具而已!”
“长生就是长生!”
“你看,你把金蚕蛊当成工具,所以,它离开的义无反顾,你们扯平了。”
“什么扯平?我在它身上堆了多少资源,你知道吗?”
洛朗忿忿不平道:“它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它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要不是我,它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沉睡着呢!”
“呵,没有你的打扰,兴许金蚕蛊早就在它自己找好的地方自然的孵化进阶了。”
“而且,那些资源最终不都用在了你自己的身上了吗?”萧玖呛回去,“你可别为自己的无能和斤斤计较找理由了。”
“呵,无知小儿,我当然要维持最好的身体状态,才能成就长生之路啊。”
“况且,蛊师练蛊本来就是为了助力自身,让蛊成长壮大,本来就是为蛊师服务的。”
“我是金蚕蛊的主人,驱使它,天经地义!”
随后,洛朗结束这个话题,金蚕蛊自伤也要脱离他,已经成了定局,争论这个毫无意义。
他提出了自认为萧玖最感兴趣的事情:“小姑娘,你现在年岁正好,真的不想自己青春永驻,容颜不老,永生不死吗?”
见萧玖似乎有些意动,洛朗心里舒服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