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再回来,见妻子闭着眼睛,以为她睡着了,拿了薄被盖到她身上。
“没睡着。”何静汝睁开眼睛,握住丈夫给她盖被子的手:“你是不是也猜到她是哪家的孩子了?”
孟煜反手握住妻子的手,垂下视线看着大手包住的小手:“她十年前拜入太傅门下,范围就缩小了。太傅是十三年前流放的,比她早了三年。兰烬一定是极聪慧才能入得了那三人的眼,以太傅的心思,不可能一直有这么个人在他面前晃他看不到,所以兰烬很可能就是十年前随家人流放到那里的,最多再往前算一年。我把那两年流放的人想了个遍,就知道了答案。她长得像她的祖父。”
何静汝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无声的安慰。
孟煜叹笑:“她说,那些用来对付贤妃的一桩桩冤案,有的曾经是我的人,有的并不是我的人,但因为帮我说话被贤妃当成潜在的帮手对付。我知道她不是在指责我,但我却有一种被指着鼻子骂的感觉。为了这个太子之位,多少人为我付出了代价,流放还算好的,至少活了下来,将来可能还有补偿的机会,可那些被问斩的人呢?”
孟煜伏到妻子手背上,语气沉闷:“太傅曾说,每个人都走在自己选择的路上,因果都在自己,他让我不用全部背负在自己身上,这些年我也一直这么和自己说,从不敢深想。可当兰烬站在我面前,我无法不去想,杜家的这颗掌上明珠,幼时被祖孙三代人护得眼珠子似的,我在宫中都曾经听闻。是因为我,她才失去了所有倚仗,因为我,她才会吃这么多苦头。她厉害,凭本事站到我面前来了,还有那么多不够厉害的呢?现在还活着吗?”
孟煜似是笑了一下:“可就算这么想,我也仍然只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去争,去斗,守住本就属于我的东西。如果守不住,我会死,你会死,我们的孩子会死,还有那些仍在跟着我的人也都没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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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静汝静静的听着,轻拍着他的肩膀不发一言的陪着。她的这个枕边人啊,如果不生在帝王家会快乐许多,偏他出生就是大皇子,还是失去母后庇护的太子,就像那孩子抱着金元宝过闹市,太多人想抢,他只能拼命自保。
帝王路,多血腥。
好在他性子更像外祖舅舅一些,被逼到极点也没崩坏。
孟煜抬头看她,多年打磨,此时防线隐隐崩溃却也不见软弱,更不会有眼泪那种没用的东西。
他甚至还笑着:“有的时候我都觉得这个身份像个诅咒,让我一辈子不得安生,累得你也跟着吃苦受罪。”
“我可没觉得我吃苦受罪了。”何静汝歪了歪头看着他:“世家中,谁家的内宅好打理?相比起来,殿下的内宅反倒要干净许多,只这一点,殿下就让我赢过了许多人。”
孟煜将掌心的手握得更紧一些,不期然想到了兰烬那个‘贤妃论’,说出来逗妻子一乐。
何静汝确实笑了:“之前只见过一面,我就觉得她面善,回来后想了想,这种面善不是觉得在哪里见过她,而是像看镜子里的自己。不是说我们长得像,而是那种神情,那种姿态,很像。”
孟煜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确实是像。”
何静汝示意夫君继续摇一摇椅子:“只见过一面就担心我生产出问题,惦记着给我送大夫,她认不认你这个师兄我不管,这个妹妹我先认下了。”
“你先认下,再让她认我这个姐夫也可以。”
“真会想。”何静汝轻拍夫君手臂一下,转而又笑了,闭着眼睛呢喃:“困了。”
“你睡。”
孟煜慢慢给她摇着摇椅,临近生产,这几天静汝只在这张根据她身形做出来的摇椅上才能睡着,还得有人摇着才睡得安稳。
手上动作不停,思绪也没停。
兰烬有八成的可能是杜家那个孩子,那时年纪小,只知道杜家有这么个宝贝疙瘩,却不曾见过。
从太傅的信中也知道,在那三个人手下受教,还要建立这么大一个‘逢灯’,她这些年过得有多辛苦。
杜老大人泉下有知,不知得多心疼。
但是……
万幸,她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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