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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2 / 2)

乱哄哄的声音不断地传来,唐韵的耳朵突然之间拉远,耳边只余下了“咚咚——”的几道心跳声。

太子的身子压在她肩头,越来越沉。

唐韵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褪去,好半晌,喉咙口才嘶哑地发出了一声,“殿下......”

“回宫。”低沉黯哑的声音,放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唐韵的手在抖,不敢再出声。

暗卫在两人的周围围成了铁桶。

明公公从唐韵的手里接过太子,脸色早已发白,却临危不乱,“上车。”

场面凌乱,却出奇的安静,唐韵屏住呼吸,脚步极快地跟上了明公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马车。

马车一动,唐韵一双手便抱住了太子的胳膊,生怕马车的颠婆碰到了他身后的那只箭头。

太子低头看向她。

小脸一片惨白,连额头都生了冷汗。

太子怕把她吓傻了,轻轻地道,“孤无碍。”

唐韵没说话,只死死地抱住他,马车疾驰在青石板上,漫长又煎熬。

“买什么了?”太子又低头问她。

“嗯......”唐韵想回答他,但眼泪一瞬涌了出来,半晌才抑制住了喉咙口的破音,哑声道,“对不起,殿下,对不起......”

几行眼泪安安静静地落在脸上,唐韵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是发自肺腑的在同他道歉。

对不起。

她不是故意的,她并不知道他会过来,更不知道,他会舍命去救她。

“孤......”

“殿下别说话,很快就到了。”唐韵不敢哭。

这感觉,六年前,她也有过。

母亲死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抱着她,祈求大夫能快点赶过去,如今她也是一样,希望时辰也再快些,赶紧回到东宫。

马车却走得格外的漫长。

报信的人骑马行在前,等太子的马车到了东宫,刘太医和太医院的几个大夫早就候在了门口。

一下车,太子便被明公公扶进了暖阁,除几位了太医外,其余人全被隔在了屋外。

唐韵进不去,同明公公一道安静地立在了暖阁外。

一双手绞在一起,肉皮子掐得发白,目光煎熬地盯着跟前的黑夜,看着夜色一点一点的加深,心口绷得越来越紧,

一个时辰后,暖阁的门才打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里端了出来。

唐韵的脚步木讷地跟着明公公同时走了进去。

满屋子的狼藉和血腥味儿,唐韵险些呼吸不出来,太子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斜躺在了床榻上。

刘太医正埋头收拾药箱。

等刘太医出去了,唐韵的脚步才轻轻地走了进去,跪坐在了太子床榻前。

屋外明公公悄声问了一句刘太医,“殿下如何了?”

“箭头再差一寸,殿下就凶多吉少了......”

唐韵刚蹲在太子的床榻边上,闻言手脚又是一片冰凉,愈发没有勇气抬头。

刘太医继续吩咐明公公,“箭头已经取出来了,待会儿我开几幅药,明公公赶紧拿去煎了,殿下这几日需要静养,记住千万别碰到伤口......”

“奴才记住了。”

明公公拨开珠帘,进来看了一眼,见太子的身上缠满了纱布,躺在那神色还算平静,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声吩咐了一句唐韵,“那唐姑娘先看顾着,奴才出去催催汤药。”

唐韵点头,“嗯。”

明公公一走,唐韵才鼓起勇气,唤了一声,“殿下......”

“太晚了,早些回去歇息。”

唐韵抬起头,太子正闭着眼睛,灯火下虽瞧不清他的脸色,可比起往日,虚弱了许多,唐韵心疼地问道,“殿下,疼不疼?”

“你说呢。”太子缓缓地睁开眼。

唐韵的目光一瞬又垂了下来,她没脸见他,泪珠子无声地挂在脸上,只能再次愧疚地同他道歉,“殿下,对不起......”

她以为,以他的本事,只需要站在泥潭的边缘,伸手拉她一把即可。

她从未想过,要将他拽入泥坑之下,要了他的命。

太子半天没有听她哭出声来,侧过头,正好瞧见几滴泪水,砸在了她搁在膝上的手背上。

太子:......

“起来吧,孤又没怪你。”别真把她吓傻了。

唐韵突地对太子跪下,头磕在了地上,颤声请罪道,“民女有罪,今日殿下身受重伤,皆因民女而起,请殿下责罚。”

“起来。”

唐韵跪在那不动。

她希望他能罚她,这样才能减轻她心里的罪恶。

“倒也没那么大的罪孽,你最多就是言而无信。”加之野红墙出了墙。

唐韵的头又磕在地上,“民女知罪。”

今日不管他怎么训她,她都认。

太子看着她这幅模样,有些不忍,轻声道,“过来,枕头边上有个木匣子,拿给孤。”

唐韵这才起身,走上前,往他枕边瞧去,确实有个匣子,唐韵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蹲下身来,问道,“殿下,说的可是这个?”

“嗯,打开。”

唐韵抖着手,推开了木匣子的盖儿。

里头是一把金镶玉的梳子,黄金为齿,梳柄镶嵌了一排红宝石,宝石下刻了一个字“韵”。

唐韵心口猛地一缩,眼泪如同泉涌一般流了下来。

“今日是你生辰,该高兴才对,可别再哭了,眼睛肿了,便不美了。”太子艰难地抬起手,指腹轻轻地抹去了她脸上泪痕,低声地哄着她道,“孤没怪你,孤怎舍得怪你呢?且孤无比庆幸今日自己去了一趟,否则那箭头要是落在你身上,岂不是比扎在孤自己身上,还要疼上千百倍?”

唐韵哭得更厉害了。

太子温柔地看着她,语气略微带了责备,“孤不是同你说了吗,有什么事直接同孤说,宁家如今有了麻烦,你为何不早点告诉孤?你就是傻,孤可是太子,还护不住你?”

太子的每一句话,都刺在唐韵的心口,字字句句都让她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除了太子妃之位,他给了她最真诚的感情。

他爱她。

可她又做了什么。

唐韵的心口疼得发麻,死死地握住了手里的梳柄。

太子又才道,“好了,起来吧,早些回去歇息,孤如今不是好好的吗,太医说了,躺上个把月,也就好了。”

个把月,得除夕了。

不说还好,说完唐韵的心再次被愧疚和痛苦吞噬,垂下头,身子缓缓地挨了过去,额头抵在他身前的床榻上,真诚地道,“殿下对不起,韵儿错了。”

他那般为她好,拼了命地护着她,甚至愿意舍命相救,她却从未相信过他,从始至终都在算计他。

自责和愧疚压得唐韵喘不过气来。

太子伸手,掌心盖在她的头上,回忆着适才宁家大公子的动作,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丝,“乖,别哭了。”

唐韵猛地点头。

她不哭。

明公公端着药碗进来,唐韵才赶紧退开。

太子瞧了明公公一眼,“搁那儿,让小顺子先送她回去。”

今儿这一场意外,个个都吓破了胆,明公公倒是忘记了这一茬,忙地搁下药碗,转身同唐韵道,“天色晚了,唐姑娘回吧,殿下这儿奴才照顾着呢,唐姑娘放心。”

唐韵担忧地看向太子。

太子温和地对她一笑。

唐韵见不得他这般温柔的神色,难受地低下头,转身退了下去,三更的锣已经响了,唐韵的脚步却快不起来,如同灌了铅,一路沉重地回到了逢春殿。

门扇“吱呀——”一声合上,唐韵的脊背,抵在了门扇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屋内的那些木箱子。

那都是他送给她的啊。

她怎么就如此狠心待他呢。

*

东宫。

唐韵一走,明公公便拿起起了木几上的药碗,手里的勺子轻轻地搅了搅,正要递过去,却见太子忽然坐了起来。

明公公魂得吓没了,手里的药碗险些丢在了地上,“殿下当心.....”

太子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下了床榻,伸手将床榻里侧的一件金丝软甲丢到了跟前的木几上,“孤今儿穿了软甲。”

前朝余孽躲在暗处,一直想要他的命,先是在龙鳞寺,再是在大理寺,他不敢保证哪天刺客就出现这宫里,遭了暗箭。

他要不防范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成想,还真排上了用场。

明公公:......

明公公惊愕地瞧了过来,软甲上明显有一块被箭头压出了痕迹。

这,没,没受伤,那殿下这番折腾又是为何......

他险些没被吓死。

太子起身取了屏障上的外衫,披在身上,走向了外屋的书案,“去叫韩靖过来。”

*

半个时辰后,韩靖才赶到东宫。

一进门,便闻到了满屋子的药味儿,韩靖眼皮子一跳,一路从大理寺赶过来,自然也听说了太子遇袭之事。

韩靖跪在地上请罪,“臣来晚了,请殿下责罚。”

太子没应,将手里的那只冷箭的箭头画完了,才抬起头,递给了他,“起来吧,去查查这东西出自哪里。”

韩靖听出了他的声音不对,神色一愣。

“孤穿了软甲,无碍。”

韩靖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走了过去,接过太子手里的画像。

“今夜在宁家门前,有人认出了孤,应该是想一箭双雕,将宁家和孤一并除了。”太子拿起了桌上的羽箭,缓缓地道,“此箭不像是江陵的铁,你去查查产地在哪,查出来,估计也能找出他们的老巢。”

韩靖眸子一凝,“还真是前朝之人,如此看来,当年毁了宁家的人,也是前朝余孽,吴老爷子,怕是没那么简单,还有吴贵嫔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