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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2 / 2)

安娴的嘴很小巧,眼睛却很大,那一笑起来,娇媚中带些天真,就给个等待先生夸的学生,期待又兴奋。

齐荀八成就是吃亏在这点上。

适才他已经看过了,画的就是她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猜的,可到底是磨不过安娴一张极想讨赏的脸,眼睛还是往那绢纸上瞧了去。

“你!”齐荀冷硬的回答道。

安娴也不着急,颇有耐心的将那绢布往他跟前挪了挪,“殿下你瞧瞧,这画上除了臣妾还有什么?”

齐荀脑子里烧的慌,适才他只看到了她,倒没瞧出还有旁的什么东西来。

被安娴一说,眼睛又重新瞧到了那幅画上,认认真真地看了个仔细,而安娴似乎生怕他漏看了似的,半点关子不卖,直接指着画上人裙摆旁的一小黑团,问殿下,“殿下看看,安娴跟前的这东西,是什么?”

这么一说,齐荀就注意到了,那东西安娴画的并不小,也挺好认,“乌龟!”

这有什么好卖弄的。

“殿下说臣妾跟前这东西是什么?”

齐荀回头盯着她,眼里一片醉酒过后的通红,回答的斩钉截铁,“乌龟,王八!”

安娴眼睛笑成了月牙,突然就踮起了脚尖在齐荀额头上盖了个拇指印,“殿下真棒!”

这一招让齐荀卒不及防,只感觉额头上有个柔软的一塌糊涂的东西,碰了他一下,随即又很快的离开,然而额头上被触碰的温度却久久没有褪去。

许是对方脸上的笑容让他思想受到了局限,又或是原本醉酒之后的酒劲麻痹了他的大脑神经,他压根没去想安娴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跟前灯火下的人,是真的好看。

整个晚上他看了这么久,都未生厌,足以见得她确实是个好看的。

齐荀僵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安娴,突然跟前一片漆黑,醉红的眼睛在闭上的那一瞬间,里面装着的是安娴的整张笑脸。

满满一壶酒的劲头若是放在平常人身上,喝完也就能醉的七七八八,齐荀硬逼着自个儿清醒到这时候,已是极限。

那么大一个人,说倒就要倒,安娴生怕他倒下来将自个儿砸成肉泥,可想想若是让他迎面朝下砸个鼻青脸肿的,明日她同样也会成肉泥,这才豁出去没让自己的脚步外移,生生承受着。

早前过来福寿堂,单单是撞了他的后背,就给碰到块石头似的,如今沉重的身子整个压在她的肩头,就跟压了座山,差点没喘过气来。

“殿,殿下?”安娴小小的身板子往后弯成了弹簧,情急之下对着齐荀的后背拍了几巴掌,没见任何动静之后,安娴欲哭无泪。

刚才坐着就坐着呗,谁让他起来的。

这会子屋外的侍女被太后打发的干干净净,顺庆又是个人精,早就不知了踪影,安娴连着叫了几声,也没人应答,只得拖着齐荀一步一步往床上挪。

安娴这辈子都没有如此使过劲,脸憋的通红,娇小的身躯硬撑起来,也能托起大山,到了床前,能留了一口气喘,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怎会在意齐荀这番硬挺挺的倒下去,脑袋瓜子会不会痛。

齐荀喜欢睡硬床,单就一块木头也觉得极好,是以,这屋子里的床铺也是随了他的喜好,红木板子上,就薄薄的层床单,被安娴嫌弃的一推,“咚”的一声传来,听着都痛。

“休得害孤!”原本闭眼的齐荀突然又坐了起来,对着安娴呵斥道。

安娴吓得半条命都没了,却又见他缓缓地闭了眼睛,有了再倒下去的趋势,这回安娴及时伸出手臂垫在了他的腰间,暖冲了一回,主要怕再一磕碰,祖宗当真就醒过来了。

等听到床上人细微的呼吸声平稳了之后,安娴才试着从他腰地下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这动作并不容易,安娴用尽了力气,手刚挪动了位置,床上的人又诈尸了。

“休得勾引孤!”这回倒是也没有坐起来了,安娴一张小脸被他几个来回吓的血色尽失去,而齐荀说完这话果然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安娴下颚抖了抖,真要哭了,不带这么吓唬人的,醉个酒,就能如此折腾人!先前内心里即便生出了想要报复的心,这会子也不敢了,和着只要你一动,他就能立马诈尸。

这生命力也太顽强了些。

安娴就给避瘟神一样,离那床离的远远地,也不择地儿了,选了齐荀适才坐着的檀木椅,将自个儿卷缩在里头,实在是太累了。

又累又困。

**

翌日清晨齐荀睁开眼睛,站在他床边伺候的就是顺庆了,酒的劲头一过,眸子里的潮红褪去,又是两道精明伶俐的光。

身子上倒没什么感觉,就后脑勺有些微微生痛。

“殿下可觉得好了些?”顺庆替他扶起了蚊帐,这会子的尽职尽责,全然不是昨夜撂下太子丢给安娴的态度,齐荀起身,顺庆便替他更衣洗漱,低头垂目的间隙偶尔挑起眼皮子,偷偷去打量齐荀的神色。

顺庆一直以为,经过前儿夜里,殿下与娘娘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更何况又多了一个昨夜。

今日早晨,顺庆过来候在屋外,亲眼见到安娘娘从里面疲惫不堪地出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夜的功夫,安娘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主动说要去给太后请安,走前还特意嘱咐了顺庆别打扰了殿下,说昨夜他累了,今儿就多睡一会。

这番令人想入菲菲的话,简直满足了顺庆所有的想象,说不定东宫不日之后就会小主子了。

顺庆为此还让人去膳房那边,让他们备一罐汤,给殿下好好补补。

如今就等着殿下起来,移步福寿堂陪太后一块儿用早膳。

齐荀没有回答,知道自个儿昨夜是醉酒了,脑子里一阵凌乱无序,齐荀眉头拧紧,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除了几个伺候他的太监以外,并没有见到旁人,屋子里的桌椅,清晨他还在睡觉,太监们就已经打扫了一遍,收拾的妥妥当当,昨夜安娴喂过他喝茶的茶杯早已不在,被动过的笔墨纸砚也重新摆好,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齐荀的记忆里一向很好,这也是他小心眼的一大部分原因,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只要是被他捏在手上,说不定哪天惹到他就能给你翻出来算账。

昨夜喝酒之后的记忆虽断了片,可他瞧着那一方书桌时,总觉得有些事情,定是发生过的。

一旦开始回忆,脑子里那些暂时遗忘的画面便渐渐变得清晰。

再瞧向那方书桌时,里面的情绪就不一样了,记忆让他一双精锐的眸子瞬间燃了一簇火,脸色沉的比锅底还黑,顺庆刚替他扎好腰带,便见齐荀突然几个快步走到了桌案前。

昨夜里醉酒脑子糊涂,这会子清醒了之后,思维能力完全不一样了,顺庆还没摸清楚齐荀怎么回事,就听齐荀厉声问来,“这桌上的墨,是今儿早上才收的?”

记忆虽有但也模糊,分不清是梦还是当真发生过,他自来不喜欢冤枉人。

顺庆不明所以,只得照实点了点头,“对,今儿早上奴才派人收拾干净了,殿下是有什么吩咐吗......”

顺庆的话还没说话,就见齐荀将那一方墨砚拿起,直接砸在了地上,“胆大包天 !谁给她的胆子,敢戏弄孤!”

居然敢说他是......乌龟!

还能让他自个儿指着那东西承认,她跟前这东西是什么?那屋子里就他们两人,跟前能是什么。

齐荀从未这般发怒失态过,往日里谁有胆子惹他?就算是早些年那些不长眼睛的惹过他,也不敢如此嚣张。

得罪他的人,都知道下场,齐荀的手段如何,陈国皇帝最应该清楚才对,这些年陈国皇帝看似明面上一张笑脸,暗地里派了多少杀手要他的命,可陈国的下场是什么,如今安娴应该明白才是。

但她却压根不想清楚!

简直是翻了天了!

这一场动静,吓得顺庆跪在地上缩成一团,殿下骂的还能是谁,谁敢戏弄他?也就是那一身硬骨头不怕死的安娘娘了。

可今儿早上明明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也没时间给顺庆想,齐荀火气发完,直接就杀到了太后的福寿宫里。

顺庆从地上爬起来,招呼了身后的几个太监,一块儿跟了过去,怕就怕安娘娘这回真要遭殃了。

这才好了几天?顺庆心肝子都抽上了。

福寿宫里,安娴正陪着太后在说话,大雪从昨日下午开始到了今日早上才有所缓解,太后的康宁堂门前也种了一园腊梅,萧条了三季,到了当下,总算是看到了收获,红艳艳的枝头,坠了一层积雪,从那雪堆里冒出花骨朵来,愈发显出明艳。

说话的间隙,太后觉得那腊梅着实好看,便回头吩咐侍女去取几个枝头茂盛点的,拿来摆瓶。

安娴一听,忙着起身,替那侍女应了下来,“皇祖母喜欢,安娴去给您取。”

太后诧异了一瞬,乐的嘴都合不拢,也没拦着她,由着她去了。

那头安娴寻着满枝头的梅花,这边太后的眼睛就一直在她身上,模样儿长的好看,没成想性子也是个讨喜的,太后越瞧越喜欢,想自己那孙儿真会挑人,东宫里头的两个侧妃人长的也不差,但到底是性质不同,多半也是皇上塞进去充数,不是能说体己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