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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作死得死(2 / 2)

她只是没品级的小宫女,陈得宝胁迫她对食,且还是胁迫未遂,罪名论下来还真没有勾连内外大!如此她不用耗上自己的名声,也可以让他狠狠褪层皮!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姜恒走到门前,才转身问她,与一般宫人回话先报名字不同,方才引桥一直避开了自己的名字。姜恒想,她大概是不愿再叫引弟的了。

“奴婢引……引桥。”

从前她叫引弟。

得知自己被爹娘卖给老太监后,她曾经想过去死。虽然宫女自尽会连累家人,但她想着,要真是连累了家人,也是一举两得了不是吗?

她都已经走到玉带池的桥上了,可是她没有跳。

天要绝人,她也要咬牙走走试试这条绝路。她跳下去,陈得宝倒是活的滋润,她不甘心就这么跳下去了。

从桥上下来后,她就不愿再叫引弟了。

今日信贵人问起名字,她神使鬼差的就说了个新名字——她叫引桥,差点从桥上跳下去的桥。

从此后,她就是引桥了。

秋霜回宫后,才有些后怕的感觉,主子方才命人扭送慎刑司的可是敬事房的副管事啊,陈得宝从先帝起就在宫里服侍,几十年下来,定然背后有人。若是被捞出来……

见主子开始兴致勃勃拆封起了新书,秋霜就把秋雪拉出来,将方才自己呵斥的话复述了一遍:“你摸我的手,现在还是凉的呢!”

方才张飞喝断当阳桥的气势都不见了,此时秋霜抖着小嗓子道:“主子是心善,但那到底是敬事房的副管事,我这心里总是后怕得慌。秋雪姐姐,我没说错什么话吧。”

已经从姜恒那里听过了事情原委的秋雪,拍拍秋霜的肩膀作为鼓励:“你做的很好。训陈得宝的话也很敞亮,没有畏缩不前丢咱们永和宫的人。你放心吧,主子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她伸手管了,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秋霜闻言也笑了:“嘿,我也没想到,有一日还能指着敬事房的副管事训斥呢!”

秋雪隔着明瓦窗,看着里头信贵人专注看书练字的身影,很安心笑道:“等着吧,敬事房倒是要先给咱们一个交代!那陈得宝在宫里熬了许多年,最后却还是被张总管压一头,只能做敬事房的副管事,也是没出息。”

然后交代秋霜:“你在家里服侍好主子啊,我这就往前头养心殿去寻苏公公,将这件事分说明白。”

秋雪还未从养心殿回来,张玉柱就亲自到了。

他圆圆白白的脸上,带足了真诚的歉意。且态度好的不像话,连连表示自己约束手下无方,冲撞了贵人,让贵人见笑了。又保证绝不会替陈得宝说情,要让他在慎刑司接受调查,受到应有的处罚。

张玉柱的态度,姜恒并不意外。

这俩人明显不对付:一个年轻的才三十出头的正管事,跟一个资历老的五十多岁的副管事,想想关系就很复杂。

张玉柱估计看陈得宝也碍眼得很。

姜恒相信他绝不会出于敬事房的同事情分,就拉陈得宝一把,估计还会趁机踹他几脚。

但就算如此,她还是对张玉柱认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愤怒:“张总管不知道,为了些银子,这陈太监都要逼死人了!我瞧着张总管素日为人,敬事房上下都很规矩整肃,若不是他自报家门,我都不信是敬事房出来的人呢。”

张玉柱苦着一张脸:“奴才也没法子,这陈得宝素日仗着在宫里年份久,并不服奴才的管。”

然后往西边一指,想示意陈得宝背后是年贵妃。

指完了又发现不对劲:这永和宫在最东边,往西边一指范围太大。而且永和宫西边首先是皇后娘娘承乾宫呢。可别给信贵人什么错误暗示。

张玉柱正想再搞得明白一点,就听信贵人道:“不必说了,我多少知道些。”张玉柱边惊讶边盘算:信贵人消息这么灵通,是不是有人比我抱大腿抱得又早又好啊。不行,我得努努力。

正在想法努力,就听信贵人道:“我还有一事拜托张总管呢。”

张玉柱立刻弯腰:“贵人只管吩咐!”

“陈得宝的为人,想来张总管清楚。给他定罪是一回事,可张总管别为了给他定罪,就牵连了无辜的人——宫女家人被收买,自己被勒索已经够可怜了,可别沾污了人家姑娘好好的名声。张总管觉得呢?”

张玉柱心里一颤,然后连连保证:“奴才知道了。”

陈得宝跟他久有仇怨,他很了解陈得宝的德行,知道陈得宝一双眼睛色眯眯总是盯好看的宫女。故而消息传到敬事房,张玉柱才不信什么陈得宝是去勒索银子勾连内外的,他肯定是去胁迫宫女的!

张玉柱本想把这个罪名翻出来给陈得宝添个大罪,如今听信贵人这话,才只好熄了这个念头。

陈得宝这事儿,要是认真论起来,他也要负领导责任,这会子可不能惹信贵人,她在皇上跟前提一句,自己也要倒霉。

见张玉柱千保证万保证的走了,姜恒想:此事到此,已经定了九分。

最后一分,就看天意了:若是皇上最近不忙,她能见到皇上,那陈得宝就会从有罪,变成格外有罪。

姜恒静等着结果。

张玉柱既然跟苏培盛关系不错,有这么个机会,当然也立刻求到了他敬爱的‘老哥’跟前,哥哥长哥哥短的请苏培盛帮忙:“也是他命里写着该死俩字,做这种腌臜事儿本就缺德,还正好被信贵人撞上。我瞧信贵人可气得很,想是恶心着了。老哥替我在皇上跟前提一嘴,皇上若要问信贵人,必能敲死这件事,把陈得宝钉死!”

苏培盛担着永和宫和张玉柱两处的请托,果然找机会在皇上跟前提起了此事。

皇上向来不喜太监多事,何况勾结不轨。一听就蹙眉道叫慎刑司详查。有养心殿出来的详查二字,陈得宝基本凉了八成。

正巧这些日子,皇上除了准备出京往猎苑去,手头并无要紧大事要忙。听说这回是信贵人直接将陈得宝送去慎刑司的,次日就翻了牌子。

姜恒到养心殿的时候,皇上想起这件事,就好奇问起:在他看来,信贵人软乎乎的姑娘脾气好的不像话,之前周答应那样截胡,她都没什么动作,还得他赏一棵石榴树下去。这回怎么忽然恼起来,即刻把人押送了慎刑司。

姜恒面对皇上,并没有隐瞒,而是如实告知。

她说了引桥手里的瓷片,说起那太监的言辞举止——皇上第一次见她露出这么厌恶的表情来。

皇上很少见姜恒皱眉,他印象里,信贵人似乎总是眉目含笑,唇边不露笑的时候,眼睛也带着天然笑意,像是清风明月一样舒服。

这会子难得见她眉头紧锁,脸色似乎都有些恶心的发白,心里也跟着不痛快起来,转头对苏培盛道:“命慎刑司从重处置!敬事房本就是教小太监们规矩的,倒是自家先出了乱子。想来,宫规背上一千遍,也不如看一遍血淋淋的案子,让他们长记性。非得见人作死得死,这起子人才知道害怕。”

皇上下令按罪名加等从重处置,慎刑司立马照办。

陈得宝本身犯的事儿又明明白白在这里,很快被当成典型,罚了银子,打了板子被判处发配伊犁为奴去了,甚至帮着他把引桥从景阳宫罚走的内务府相关太监都一并被罚。

贵妃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极是气恼。叫过宫女甘棠来问道:“前些日子才让陈得宝查一查永和宫宫人的底细,事儿还未办成,他倒是犯了这样大的罪,被发配伊犁去了,你是怎么做事的!”

且说贵妃是个很骄傲的人,看宫妃都是‘在座各位都是小垃圾’,何况是太监宫女们。

陈得宝能在去年巴结上如日中天且在独宠的贵妃,当然不是贵妃对他这么个老太监另眼相看,而是通过巴结上了贵妃身边的大太监百令和宫女甘棠。

贵妃对信贵人起了正视敌视之心后,也是甘棠献策,觉得是用陈得宝的时候。

结果还啥都没查到,陈得宝就荣获伊犁单程游的殊荣——甚至在出发之前,还需扛着枷锁和身上受罚的累累伤痕,先供宫里太监们参观一二,以作警醒。

贵妃当然生气。

甘棠为了避免主子的怒火,当然要先极力撇清自己:“娘娘息怒。奴婢是早就认得陈公公的,他也常来给娘娘请安磕头,奴婢瞧着他并不是贪财的人。此事蹊跷的很,这景祺阁几百年没人去的,怎么信贵人偏就那日去了,偏就抓住了陈公公的把柄。”

“奴婢倒觉得,是信贵人知道陈公公向着娘娘,所以使了诡计将陈公公陷害了去。奴婢是见过那景祺阁宫女的,妖里妖气的很不成体统,当时各宫都不肯要她,想来她为了出人头地,自己要勾引陈公公也是有的,再或者叫信贵人收买了,故意陷害。”

比起承认自己看走了眼,贵妃当然也更愿意怪别人,冷哼一声:“她倒是有手腕,不哼不响的就弄没了一个敬事房副管事。”

然后又问甘棠:“本宫命陈得宝做的事儿,慎刑司没有查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