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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1 / 2)

那吻灼人, 青娥悚然一惊,手已先一步将他推开。

她气息急促,心乱如?麻, 眼珠盯着他左右睃视, 好半晌没能缓过神来。

冯俊成记着她那晚打在墙上的影, 不明白?她为何推得那么果决,正要问, 却见?她已整理好?情绪, 除了有些气喘,抬起眼睛半点瞧不出局促。

“骗一天是骗,骗一年也是骗, 大人总要给我个期限。”

冯俊成眉心轻结, “什么?”

青娥凑到他身前, 拿出做美人局的本事, 抬起他沉甸甸两条胳膊, 狎昵搭在自己后腰,“一百四十两, 债总有还完的一天, 你说是不是?”

冯俊成不喜欢她这精心乔装的慇勤,如?同刻意与他装傻, 他不信她对自己只有利用,沉声问:“李青娥,你知道?我说这些是何用意?能否与我好?好?作?答?”

青娥低头片刻,转而绽个无谓的笑, “我在好?好?说, 这就是我呀。割舍不掉,斩也斩不断了, 一天是骗子,一辈子是骗子,你指望从一个脏心烂肺的骗子嘴里,听到什么话?”

二人对视良久,青娥渐渐在他温和惶惑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不敢面对。

“大?人是读书人,连说话都好?听,我当然知道?你的用意,大?人垂怜我,愿意庇护我。”

青娥两手抓紧了他衣襟,踮起脚,去够他的唇,他却微微偏脸,回眸难过地望着她,望得她也有些难过,就好?像她已无药可救。

她的确无药可救,要有一种药叫她吃了好?光明正大?走在他身边,哪怕长在悬崖峭壁,青娥都愿意爬上去摘。

却没有那么一种药。

他尊重?珍视她,捡起她零落在地的自尊,可她宁愿他心安理得将她当个花孔雀豢养。

如?此他就不必承担选择她的后果,她也不必鼓起早被打压殆尽的勇气,来和世?俗宣战。

话说应天府里,黄瑞祥在外养了个小的,如?今怀胎八月,被冯知玉打听来,先头一气之下回了江宁。

于?是黄瑞祥不得不将事情原委与郑夫人言明,郑夫人多少?高兴,她又不是黄老爷,不必替他黄家那读书人的声誉设身处地着想,她就想儿?子娶个知心可心的,再生个一儿?半女,夫妻和乐,共享天伦。

冯知玉即便做不到,黄家也愿意护着她正头奶奶的颜面,偏她像个斗气的公鸡,眼瞧着温顺,不知何时就要转脸叨上一口。

“那是个什么人家的女儿??多少?岁数?”

“是个小门?户家的小姐,现年十六,名叫月兰,家里也有几亩田产。”

郑夫人皱皱眉,以为她为难什么,却说道?:“门?户太小可教不出什么有涵养的女儿?。”

黄瑞祥正吸气,又听她道?:“不过也有一点好?,小家子气没主见?,待你领回家,不至于?和你主屋里那位主见?强的相处不来。”

黄瑞祥眼睛都亮了,不过他料想也是,郑夫人不会不向?着他,“那我就将人领回来了?爹那边,娘可要替我多说说话。”

郑夫人斜睨他,“我替你说?不连带着我一起挨骂都不错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那小姐姓什么叫什么?在哪儿?认识的,你先都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否则我也不叫她进?门?。”

“孩儿?都有了,哪能不给人个名分。”

“哼,就怕她家里不是什么有几亩良田的小门?户,而是个花楼供人取乐的粉头!”

黄瑞祥猛一提眉,旋即堆笑,“哪儿?能啊,咱们黄家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我要真领个粉头进?门?,还不让我爹打死在乱棍之下。”

郑夫人眼里玩味含笑,将儿?子瞧着,“是么,你可当心哩!”

要不说知子莫若母,一句话踩到痛点,那月兰当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而是个被黄瑞祥梳拢了的小妓子,家里莫说良田,就是连亲人都没有的。

黄瑞祥找了狐朋狗友帮忙买通合适的门?户,就为了往人家家里硬塞个女儿?,好?顺理成章进?他家门?。

他如?意算盘拨得脆生,全然不及冯知玉半点道?行。

她已回到应天府来,破天荒要与黄瑞祥同吃同睡,其实早两年也是有过,但都因为几次三番的小吵大?吵又各睡各的。

黄瑞祥进?屋来坐了会儿?,吊儿?郎当架着腿喝口了茶,起身又要走,冯知玉侧坐榻上,眼睛都不抬一下,“你这又要上哪去?”

“我还出去有事,你自己睡吧。”

冯知玉掀掀眼皮,将书合上,“她身怀有孕,又快生产,是该有人陪着。”

“那是自然,我这就去了。”

冯知玉的声音轻飘飘传过来,“我晓得,你自不会因为她怀有身孕而冷落她,而去找别的女人吃酒睡觉,嗯?”

被说中,黄瑞祥浑身发毛,一抖手,转身走了出去,“睡你边上我真瘆得慌!”

冯知玉冷冷望着黄瑞祥离去的方?向?,眼里暗藏这五年间?的积怨,轻声说道?:“也就我不是个男人,要我是个男人,定然将你比下去。”

那厢里黄瑞祥跑到外宅,望了一眼月兰,这小女子一有身孕便极容易疲乏,月份大?了之后,更是日夜颠倒,时刻卧床。

天没黑,她便睡了,见?他来,汗津津睡眼惺忪,撑着腰杆要坐起身说话,与冯知玉一比较,要多熨帖有多熨帖。

黄瑞祥连忙爱惜地叫她躺下,坐在床沿轻声道?:“我放心不下你,来将你看?一眼,安心睡吧,你的事我都办妥了。”

“谢谢爷…爷,不留下么?”

“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那个。”

月兰在花楼原叫小月红,赎身后让黄瑞祥赐了这个名,十五岁刚亮相就让黄瑞祥梳拢了去,相伴一年多,也是相识相知。

月兰虽是花楼出身,却只有过黄瑞祥一个男人,故而对他十分依赖,满心满眼都是他,也信了他的话,将冯知玉当成个吃人老虎,可怜他的遭遇。

月兰侧卧在床上,虚弱地朝黄瑞祥颔首,“去吧,她一生气,又要折腾得家里鸡犬不宁。”

黄瑞祥见?了月兰,身心舒畅,自然都是好?话哄着,见?她体贴柔顺,便又多陪了会儿?。只是他刚从家跑出来,哪可能立刻回去,出去后,他上轿直奔秦淮。

今晚上他特意跑出来,是为着凑个大?热闹。

秦淮附近最不缺秦楼楚馆,那些妈妈们时常就要弄出点新鲜花样,否则很快被别家冒过。今晚上群芳馆里选花魁,他就是让冯知玉捆在家里,也要想方?设法金蝉脱壳。

群芳馆里姑娘们齐刷刷在台前站成一排,有的都是熟面孔了,还被推出来凑人数,不大?情愿地在旁看?指甲,说小话。谁又愿意做绿叶衬托中间?的几朵娇花?

黄瑞祥姗姗来迟赶忙在二楼雅间?落座,几个朋友看?他来迟,罚了几杯,喝得黄瑞祥一下子涨红了脑袋。

“快快快,别闹我了,今儿?来这群芳馆也不是为了看?我啊。”

“嗳,你瞧中间?那穿蓝衫的,身段模样都是最出挑的,今儿?蓉妈妈就是要捧她哩!”

“是么?我瞧瞧。”

黄瑞祥挪挪屁股,面朝外张望,那门?敞着,视野正正好?好?对准台前,虽是从上往下看?的,但也瞧得清楚,那蓝衫女果真相貌不俗,肩头搭着纱衣,不时轻整云鬓,将眼睛在二层几间?厢房斜扫,处处留情。

“嘶——”黄瑞祥却眉头紧蹙,往后倒了倒,“她长得叫我觉得有些面熟。”

朋友都前仰后合哈哈大?笑,“是,生得美,你都觉得面熟。”

黄瑞祥摇摇头,将那女人仔细看?着,她也听见?此处喧闹,撩动眼波朝他微微一笑,唇畔小痣像极了一颗醉人的梨涡。

要命!黄瑞祥汗毛直立,这女人和当年那冯家巷口的沽酒妇人长得有些像!

其实并没有那么像,就连青娥长什么模样他都记不清了,就记得她有颗梨涡,笑起来很是风流。

黄瑞祥连忙将这发现说给席上众人,顺带将五年前他被那沽酒妇人反咬一口的苦水也吐出来。

“我起先以为他是为了冯知玉,后来一想,我妻弟当年定然和那妇人有些首尾,要不他能急成那样?”

“哈哈,你还敢说你妻弟坏话?当心他哪天给你使绊子,抓你进?大?牢,治你个色胆迷天的罪!”

一番玩笑,众人推杯换盏,忽听有人轻叩房门?,几人都扭转头去,竟是一位器宇轩昂顾盼神飞的锦衣公子,黄瑞祥倒吸气又是一阵回想,猛然绽笑,起身拱手。

“是你啊!洪文兄弟!”

“南风兄,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你。”江之衡以手中折扇点指隔壁,“我就在那儿?坐着,听得你说起冯家的事,才确定你说的是时谦。”

黄瑞祥脸上一下挂不住,干笑道?:“开几个玩笑,都是说了好?玩的。”

“这有什么。”江之衡也笑,“你们也算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想开他玩笑随便开,我有时背着他说得更滑稽。南风兄,可否请我喝上一杯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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