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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3 三十三章(2 / 2)

说不定能靠着王半城,将家中铺子被混混讹诈之事,一并解决了。

项伯明拿捏着道了声谢,王半城侧身颔首:“项少爷请。”

王半城摇手斥退围上来的女郎们,“贵客,贵客,你们休得来打扰。”

项伯明哪享受过这般待遇,不禁头昂得更高了,随着王半城进了雅间。

王半城果真与他先前所言那样,只吩咐茶酒博士上了些热药汤与点心。

雅间香暖扑鼻,项伯明吃了香浓的热药汤,将碟子里的各式可口点心吃了大半,只感到舒适从脚底往头上冲,惬意得直喟叹。

王半城客气问道:“项少爷可还要来些?”

项伯明肚子已经饱了,端起了架势道:“不用,只这些就好。”

王半城便站起身,道:“项少爷早些归家吧,可不能耽误了项少爷上学,不然,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项伯明想提铺子里的事情,琢磨了下,初次见面,提出来实属唐突,便咽了回去。

走出门,王半城伸手出去一探,雪花落在了手上,皱眉道:“瞧这鬼天气,又在下雪了。项少爷,路滑,你得小心些。”

王半城的随从递来灯笼,他交到项伯明的手上,有意无意道:“项少爷得有辆车,不然这出门,实在太不方便了。瞧我这脑子,竟然老糊涂了,串子,你去将我的马车赶来,送项少爷回府。”

随从应了声,转身去赶马车。项伯明想要拒绝,想到在寒夜里走路,拒绝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王半城陪着项伯明一起等,道:“项少爷,我冒昧问一句,你府里可是手头不方便,没能买车?”

项伯明脸色微变,被看穿穷困,着实不那么愉快。

王半城忙赔不是,“冒犯了,冒犯了。只有些话,我仗着比你年长,就多说几句。项少爷就是那扶摇直上的大鹏,如今尚是雏鸟,暂时被困罢了。我不敢与项少爷比,想当年,我穷得叮当响,家中只有一条裤子。洗了之后,就得躲进被褥中,待裤子干了之后才能出门。如今再看,我也算小有薄产,一时困窘,真算不得大事。”

项伯明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王半城笑道:“若是项少爷手头真不方便,我这里可以拆借些银子,解决项少爷眼前之急。”

印子钱利息高,项伯明听过无数人借了债,最后落得凄惨的下场,顿时警惕了起来。

王半城只当没看见,温和地道:“项少爷不同于别人,银子不要利息,黑纸白字写清楚,项少爷每月偿还本金即可,比如借十两,一年还一两,十年还清。项少爷是读书人,借据由你来写,你大可放心。”

还有这等好事,项伯明狐疑地看向了王半城。

王半城笑眯眯,道:“结个善缘,结个善缘。”

项伯明心下明白,王半城这是在投诚了。如他所言的偿还之法,等于白送钱。等到彼此熟悉之后,这钱就抹了去。

借一百两,一年还十两银子,一个月一两银子都不到。

项伯明每月省一省,也就还上了。

一百两就能买到一辆上好的马车,再买个书童小厮赶车,一举两得。

王半城这时道:“不过,项少爷得拿些值钱的来作保,比如地契田契等。道上规矩,道上规矩,还请项少爷莫要生气。”

地契要买卖双方前去官府办过契税,重新登记,否则拿到手上也无用。

项伯明到底谨慎,没一口应下来。

王半城亦没多劝,只让他回去考虑。这时马车来了,王半城将他恭敬送上了车。

马车离开,王半城立在那里目送,随从上前笑道:“老大,这也值得你亲自出马?”

王半城袖着手,转身往楼里走去,道:“大小都是买卖,买卖送上门,都得和和气气。我教了你多少次,唉,你们这些蠢货,总是学不会。”

随从缩着脖子,撇撇嘴没有吱声。

王半城斜了他一眼,亦未再理会。

荀五儿送了消息上门,王半城的身家,这点买卖自然无需他亲自出马。

只项伯明不同,他是读书人,王半城做了两手打算。

项伯明真高中了,以后不愁没买卖,就算连本带利折损进去,都是赚。

项伯明没能考中,他本金在,也不会亏。

项伯明回到家,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整晚,到了天明时分,方下定了决心。

借据由他来写,为了负担轻一些,可将还钱的年成写长点。

再过三年就要秋闱,待到那时他考中举人,他不相信王半城还会让他还本金,这笔银子就一笔勾销了。

想到即将到手的马车,项伯明兴奋得睡不着了,听到毛氏屋子里有了动静,他跟着翻爬起身,飞快套上了衣衫。

毛氏知晓他放假,便没来叫他起床。项伯明等到毛氏与项三娘都去了前面铺子,用凉水匆匆洗漱完,摸去了毛氏的西屋,从箱笼里翻出了毛氏藏好的匣子。

匣子里装着宅子的地契,上面加了两把锁,钥匙毛氏从不离身。

项伯明用力扯了几下锁,匣子是毛氏的嫁妆,做得很是结实,锁纹风不动。

项伯明恼了,将匣子举起来,狠命掼在地上。

匣子在地上滚了几滚,只角落掉了些漆,仍然完好无缺。

项伯明俯身捡起来,左看又看,捧着匣子到了院子里,放在地上,搬来压腌菜坛子的光滑石头,举过头顶就要砸下去。

这时,毛氏尖叫传来:“你在作甚?”

眼前的匣子,就是化成灰毛氏都认得,里面装着家中宅子的地契。宅子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每天都要看过才能睡得着。

毛氏俯身去夺匣子,项伯明被她的喊叫惊了跳,手上的石头掉落,擦着毛氏的额头滚在地上。

“啊!”毛氏一声惨叫,额头的血汩汩流下,软软倒在了地上。

项伯明吓傻在那里,项三娘子在前面铺子听到毛氏的叫喊,将包好的蜜饯着急往客人手上一塞,转身往后院跑。

“阿娘!阿娘!”项三娘子看到毛氏倒在血泊里,怀里还紧紧搂着匣子,她吓得面无人色,对呆怔在那里的项伯明喊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毛氏只皮外伤,血糊了一脸看上去有些吓人,这时动了动。

项伯明脑子一片空白,跟着了魔一样,弯腰从毛氏手上夺过匣子,转身就往外跑。

项三娘子认识匣子,心下明白了过来,凄厉喊道:“那是家里的地契,是阿娘的命,你快还回来,快还回来!”

项伯明只管埋头往外面跑,先前听到叫喊,好奇在门口探头看热闹的客人,见项伯明抱着带血的匣子跑出来,很是仗义,伸手一把把他揪住了:“光阴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进屋抢劫,好大的狗胆,走,跟着我去见官!”

有路过的人眼尖看到,笑道:“他是项氏铺子的少东家,你莫认错了人。”

客人依然抓紧项伯明不放,正义凛然道:“这更不对劲了,既然是项氏铺子的少东家,他阿娘好似受了伤,他不去管阿娘,却抱着匣子往外面跑,实在太不孝了!”

项伯明一夜未眠,脑子馄饨不清,嗡嗡嗡在叫嚣不停。毛氏的血在他眼前不断浮现,怎么都理不清个头绪。只是不断挣扎。

那人忙跑进后院一看,项三娘子在呜呜哭,毛氏呻.吟着,鲜血淋漓。

“他这是打伤了他阿娘,抢了家中的匣子要跑啊!”那人失声喊道,“别放过他,送他去见官,实在是太不孝了!”

冬至时节,街头巷尾人本就多,很快,无数人围了上来。

放假进城过冬至的程子安,被崔耀光拉着,一起挤在人堆中看热闹。

崔武带着捕头很快赶来,他见身边无数人跑过,他们在卖力喊:“项伯明打伤他阿娘了,项伯明十恶不赦,不孝不顺!”

听到叫喊赶来看热闹的人,将九曲巷快堵得水泄不通。

崔武皱眉,伸手抓住了一个跳脚喊得欢快的人,将他掼在了院墙上。

那人见到崔武穿着公服,瑟缩了下,将“不孝不顺”这几个字咽了下去。

崔武眼神微动,闲闲道:“你喊得挺起劲嘛。”

那人一股脑招了:“有人发钱,喊一声一个大钱。我就是想着能为民除害,还能顺手赚几个大钱花。差爷明鉴,我是见不得有人不孝啊!”

崔武愣了下,问道:“向谁领钱?”

那人道:“我也不认识,那人眼生,一人发了五个大钱就走了。”

崔武放开了他,随意拍了拍手。

民不告官不究,他无需多管闲事。

崔武当差多年,本能觉着不对劲。

好似项家第一次被找茬起,就是有人在背后布局。

后来发生之事,一切都水到渠成。

若真是如此 ,项伯明得罪之人,着实是高手中的高手。

步步为营,几乎神不知鬼不觉,将他打入了尘埃里。

事情闹得这般大,估计明州府很快就人人得知。

项伯明不孝不顺的名声,无论如何都抹不去了。

这辈子,就永绝了科举仕途之路!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