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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落定 朝他狂奔而去(2 / 2)

施清姿似是不敢面对他,泪流满地埋着头,眼泪一颗颗砸在地板上。

好半天后,她终于开口,“……你们、你们想我怎么做,我都听你们的,只要你们肯放过我的儿子……”

她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放心吧辉辉,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

林菡卿恨恨道:“这女人做了那么多坏事儿!当然是给她送进去了!”

“送进去都便宜她呢?”她转身问以桃,“桃桃,你说呢?”

“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园子,紧张拘束,无所适从,是你邀请我来到你的小花园里喝茶看花,我还记得,你当时送了我一盆绿油油的石菖蒲,你说别看它现在的模样平平无奇,可一旦开花,便能呈现别样的美丽。你说石菖蒲是你最爱的盆栽,它安静祥和的姿态,能使你静下心来,修身养性,你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

季宗良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以桃。

“可我当时没有告诉你,我从小生长在鲜花遍野的乌古,也见过漫布山谷的菖蒲,其实它不仅是一种生长在水畔山间的野草,也是一味治善忘且开心窍的灵药,在我们乌古那样的小地方,若有人患上耳聋眼瞎这样的病症,便会去山里找寻这味草药,煎水吞服。”

“你前半生心智昏聩,病入膏肓,犯下太多错,现在,也该去找一找‘石菖蒲’来治一治你的病了。”

以桃从地上站起来,腿有点发麻,季福和林菡卿及时扶住了她,她继续说着,“城南的百灵山上有座灵空寺,我在不久前的时候,刚刚去那里为四叔祈过福,下山时,正好看到灵空寺背对山下的那面岩壁上到处盛开着菖蒲——所以,我要你,

将你个人名下所有财产统统捐给慈善机构,并从即刻起,去灵空寺出家,用余生为你之前造下的孽赎罪,为英蝉、为死去的大太太,以及胎死在她腹中的婴儿,为你谋害过的所有无辜的冤灵诵经超度,为你前半生犯下的所有过错日夜忏悔,并且永远不再回来,不准再踏进西山一步。”

空气凝结。

没有人想到以桃会做出这个决定。

季宗良也有一丝惊讶,其实送去警察局,多半也是立不了案,估计以桃也知道,英蝉只是间接因她而死,至于其它,时间久远,且没有证据,仅凭几个人的口供,很难定罪。

况且事情闹大,还要兼顾施清姿的娘家,若是被媒体曝光,发散到网路,一样会影响到季家,拖累四叔,以桃不是考虑不到这些。

林菡卿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内心,已经被桃桃刚刚那番话极大地震撼到。

“好。”施清姿擦干眼泪,她看向了明辉,她的儿子,像是做了最后的决定,“……我答应你。”

“在此之前,你还要在全家人面前磕头谢罪。”

季宗良起身吩咐乔冉,“给二爷三爷打电话,一小时后务必到西山,就说是我要开家庭会议。”

回西山的路上,以桃靠在季宗良怀里,车窗外浮光掠影,车里一路沉默。

季怀年听说施清姿要搬去灵空寺的消息,惊的手中的杯子打翻在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施清姿当着老爷和老夫人的面,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季怀年愣愣地去扶她,

“怀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是我……”

老夫人大概猜到了接下来她要说什么,红檀拐杖紧紧抓在手中,她本就有预感,从刚刚老四派人打来的那个电话开始,她就知道瞒不住了,都瞒不住了,

院子里,以桃没敢进去,隔着一面模糊的落地玻璃,她看到施清姿跪在了地上。

所有家仆都被打发了出来。

季宗良毫不避讳地,握紧了她的手。

“别怕,有四叔在。”

吊灯璀璨的光芒照射在每个人苍白的脸上。

季松霆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着她说:“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妻子,是你害我没了孩子,是你,原来是你,我不会放过你……”

“张妈!张妈!”他朝着外面大吼,“报警!立刻报警!”

“不要,不要……”施清姿哀求季怀年,“老公,你救我,救救我!”

季怀年一把将她甩开,痛心道:“是我眼瞎!二十岁就和你结了婚,还和你生了一个孩子,本以为你贤良淑德、温柔贤惠,没想到……没想到你心肠这么歹毒,大哥平时对你不薄,你怎么能这么害他啊!”

施清姿低头啜泣,转而又去哀求梁露华,“露华,露华,你帮我求求情,求求情,嗯?我会在寺里为你祈福,为你的孩子祈福的!”

葛美心立刻把梁露华拉了过来,“露华啊,你可别心软,你的孩子差点也被她害死呢,宝宝好不容易平安生下来,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一定要把这个恶女人赶出园子。”

“你也够了。”老夫人斥责她,葛美心便悻悻退到一边。

她现在没别的什么想法了,只想日后抱紧梁露华的大腿,在园子里头过个安安稳稳的日子。

梁露华心中当然有数,她拂开葛美心的手,慢慢走上前,对着失魂落魄的施清姿冷笑道:“求我?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求我这种话的?高速车祸的那一幕,我到如今可都历历在目。”

车祸、车祸……

施清姿一个激灵,转过身又扑向季书群,“爸,爸,您为我说句话啊,您——”

“住口!”季书群往地上猛地摔了一个杯子,也就在这时,大门拉开,季宗良带着以桃进来了。

两个人牵着手,一步步走到众人面前。

“桃子,桃子,你来的正是时候,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肯上山就不用坐牢的,你快和大爷说,我不想坐牢……”

所有人都看向以桃,以桃却始终缄默,季宗良把她带到梁露华面前,“她一夜没睡,有些累了,麻烦您带她回房休息。”

说完便扫了众人一眼,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季书群身上,“爸,请您跟我上来一趟。”

两个人来到书房。

门一关。

季书群便开口:“这就是你要开的家庭会议?”

季宗良说:“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再问。”

季书群痛心道:“你是铁了心,要把你二哥一家毁了?!”

“毁了?”

季宗良笑着,走到窗台,伸手拨弄着上面的一只盆栽,他回忆道:“我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大概三四岁吧,大哥二哥三哥对我都很好,虽然我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但是我有三个哥哥。”

“那时我性格孤僻,在幼儿园里,时常有小朋友欺负我,打我,辱骂我,只要被我哥发现,无论是谁,准会召集其他两位,三个哥哥同去为我报仇。”

提及那段回忆,季宗良的眼睛里慢慢流淌过温柔的笑意,

“还有,我还记得,有时候若是家里的阿姨给哥哥们做了什么好吃的,但凡我没有,他们三个都会东拼西凑为我拼出一份来。”

“可惜,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们三个的关系就变差了,尤其是大哥,和二哥三哥之间有了明显的隔阂。”

从那以后,他的三位哥哥便再也没有管过他,而他也在不久后离开了。

季宗良垂眸,“不管怎样,小时候的那段日子,都是我至今能想起的童年生活里唯一美好的回忆。”

“老四,你……”

季书群泪花颤颤,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便有人敲响了房门。

季宗良走过去开门,是乔冉,他站在门前,递给季宗良一份密封好的文件袋。

他的表情很是严肃,“四叔,您想好了……”

“回去吧。”季宗良接过文件袋,回头把门关上。

他边往里走,边继续说:“‘毁了’这个词对我来说,太严重,也伤人,虽然我冷血,也混蛋过,但唯独对季家,对三位大哥,我始终心存感激,并希望他们好过。”

季宗良走到季书群面前,把文件递给他。

封条拆开,季书群拿出里面的文件,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震惊地看向他。

“我将在国宇持有的全部股份统统平分给了三位哥哥,以及下月初,我会专门召开媒体发布会,宣布我将彻底退出国宇集团,并从此不再担任任何职务。”

“届时,我将在会上同时公布我的身世。我和季家并无任何血缘关系,这些年,在我名下发展起来的任何与季家相关的产业,也一并会还给季家。”

“什么?你疯了吗!”季书群无法理解,“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危险,这些年,也算是有季家在保护你,纵使你现在本事大了,没有人敢再伤害你,但你有没想过,你的身世一旦公开,就等于主动把自己推向了舆论漩涡,那些八卦媒体怎会轻易放过你!你不是向来不喜处于风暴中心吗,难道你就不怕你的真实身世被媒体扒出来?不怕自己被……”

“怕什么?怕被耻笑吗。”季宗良突然大笑起来,“也许以前我怕,我怕被人发现我是流氓的儿子,我怕被人扒出我生母那令人不耻的一面,我日夜龟缩在季家这座光鲜亮丽的外壳下,不敢出去见人,也渐渐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也以为,只要我一辈子姓季,那些肮脏的、不堪的过去,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可是现在,我不在乎了,一点都不在乎了。”季宗良的眸子里闪烁着湿润的光芒,他想到了谁,嘴角向上弯起。

季书群明白了:“你是打算和季家彻底断绝关系。”

季宗良笑了下,说是。

只有这样,他才能和桃桃光明正大地结婚。

“可你想好了,一旦你公开,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季书群紧紧抓着手中的文件,再一次的问他,“你真的决定要放弃一切吗。”

“其实,钱权对我来说,早就没什么意思了,我现在有了更有意思的宝贝,所以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

他看向季书群,“有时候我很羡慕您,但有时候我又为您感到惋惜,明明排除万难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了家,却又昏庸且自私到为了某些看不到的东西互相算计……”

“我……”季书群黯然垂下双手,呆呆地坐在了椅子上。

热泪上涌,泛滥了干涸的眼窝。

布满皱纹的苍白的大掌缓缓抚去,他哽咽地笑了。

“对,你说的对……我昏庸,是我昏庸……”

季宗良把掉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重新放到他面前,他掌心按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不管您有没有真正把我当成儿子过,总之在您的庇护下,我也长到了这么大。”

“我离开季家后,只有一个要求:请您今后务必公平对待三位哥哥,以及他们的孩子。”

说着,他俯下身来,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否则,我送出去东西,也可以收回,到时候就不止收回国宇这么简单了。”

“最后喊您一声父亲吧。”季宗良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便转过身去,向门外走。

“感谢您为我提供了十八年的避风港,让我在当年离开港城后,依旧有处可去,有家可回。可是过了今天,我便不再是您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