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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沈砚:“怕是宋家一家都还活着。”(2 / 2)

云黎敛眸:“罢了,不说了。改日我有空,再来同你说说话。”

寺庙幽深空远,乌木长廊下雨声细碎。

侍女撑伞,漫无目的陪云黎在偏殿闲逛。倏然耳边

落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人穿过雨幕,竹青长袍沾染着水汽。

瞧见云黎,男子着急上前,又想着自己一身的水汽,怕冷意染上云黎,慌不择路往后退开两三步。

拿丝帕擦干,明公子眉眼温润:“夫人,不是说今日我陪你一齐上香吗?”

云黎甩开夫君的手,满脸愠怒:“别碰我。”

前儿夜里她忽然想吃冰糖葫芦,明公子连夜出门,碰巧回来后被家中长姊撞见。长姊气不过,在廊檐下隔着门说了云黎两三句。

云黎当场翻脸,她本就在孕中,心思敏感。

如今细想,又觉委屈,丝帕摔在明公子脸上:“这明夫人谁爱做谁做,真当我们云家没人了,非得求着你们明家不成?你走开,别挡我的路。”

话落,又只身朝清泉池走去,步履飞快,全然不顾身后的丈夫。

清泉池前,雨幕清寒。

一男一女两抹身影,立在池前。

云黎双手合十,对着清泉池念念有词,掌心夹着一枚铜钱。少顷,铜板自她手中抛出,只听叮咚一声,落入池中。

池中满满当当,都是铜钱。

云黎又投了三枚。

明公子捏着荷包在手心,又往里倒出十来枚铜,赔礼作揖。

“夫人莫气了,我长姊那人就是如此,我今日已同父亲母亲禀明,来日另开院子,我们搬出去住,可好?”

云黎诧异:“你要分家?”

余光瞥见丈夫脸上的划痕,云黎面露怔忪,“谁打你了?是……母亲?”

“无碍,她气气就过去了,我寻了几处院子,你瞧着哪处好,我们搬过去即可。”

雨丝飘渺,云黎目光怔怔,错愕不已。

……

不远处上客堂的支摘窗前,一人临窗对雨。

金丝滚边暗花纹织金锦长袍松垮,沈砚垂目站在窗前,黑眸淡然,好整以暇望着清泉池前的二人。

上客堂清净淡雅,漆木茶案上设炉瓶三事,青花缠枝纹上供着桂花累累。

花香叠着檀香,净空大师一身灰色僧袍,如在江南金明寺,满脸的沉稳平静。

他手中缠一串佛珠,眉眼温和慈祥,和除夕夜领兵攻入京城的摄政王判若两人。

净空大师朝沈砚躬身行礼:“陛下如今得偿所愿,那日贫僧也说过……”

沈砚从窗前侧身,转眸凝视:“净空大师怕是误会了,朕当日既应你一世无虞,便不会食言。”

他唤的不再是皇叔,而是净空大师。

净空大师疑惑:“那陛下今日来,是为了……”

沈砚让开半步,一双黑眸从容不迫:“朕听闻,明家少夫人在这供奉一盏长明灯。”

明家少夫人常来寺中上香祈福,净空大师自然认得,他颔首:“确有此事。”

寺中供奉长明灯的,生辰八字都会记在册中。净空大师命小沙弥取来册子,翻阅至沈砚眼上。

“明少夫人心善,每回来,都会添香油钱。”

册中所写的,确实是宋令枝的生辰八字无疑。

竹简合上,沈砚视线缓缓移向楼下,“那池子,是作何用的?”

净空大师笑笑,声音温和:“那池子是祈福用的,相传若是同心悦之人一起,在池前连投三枚铜钱,佛祖亦可保佑二人长长久久,恩爱不疑。”

言谈间,清泉池前又多了几对年轻夫妇,想来都是为着传说而来。

铜钱落入池中,溅起一地的水花。

沈砚脸上淡淡,只抬手,身后跟着的岳栩立刻会意,朝清泉池走去。

隔着朦胧雨幕,沈砚看见云黎先是一惊,而后抬眸,瞪圆双目望向上客堂。

怀中的丝帕揉成一团,云黎别过脸,目光从窗下的人影移开。

她心中惴惴不安,扶着丈夫的手转身欲走:“不过是一个护院而已,我从陵园回去后就没再见过他,听父亲说是他家中有事离开了。”

云黎定定心神,“岳统领若不信,去问我父亲便是。”

岳栩不为所动:“云大人那,下官自会去寻,只是想着借云姑娘之手,留下那人的画像。”

沈砚不可能无缘无故寻自己护院的麻烦,云黎心中骇然,犹如翻江倒海。

她自是知晓那护院心悦宋令枝,可如今宋令枝走了将近一年,沈砚这时候忽然找起那护院……

云黎双眉紧皱:“岳统领,可是我那护院犯事了?”

岳栩拱手:“明夫人,旁的事自有我们料理,明夫人只要留下画像便可。”

云黎讷讷:“……倘若我、我画不出呢?”

岳栩望向她身侧站着的明家公子,粲然一笑:“若是明公子跟着一起,不知明夫人可否画出?”

……

雨声淅沥,雪浪纸铺开在茶案上。

沈砚垂下眼眸,目光轻轻在纸上掠过,忽而低声一笑。

岳栩垂手侍立在下首,瞧得纸上的魏子渊,霎时瞠目结舌:“这不是宋府、宋府的魏管事吗?他何时来京城了?”

还在云府做了护院?

沈砚弯唇,匀称指骨落在扶手上,敲两下,停两下。

他忽的记起,自己是见过魏子渊的,在别苑的密林。那时宋令枝忽然晕倒,才没能让自己看清魏子渊的脸。

“原来如此。”

沈砚一手抵着眉心,唇角勾起几分笑意,“她胆子如今倒了大了不少。”

也聪明了不少。

竟连偷梁换柱这事也会了,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

岳栩垂首低眉:“陛下,可要属下打发人去江南宋府……”

沈砚眼眸轻抬,“你以为他们会那么蠢,回宋府自投罗网?”

指骨在案沿上敲着,沈砚淡声,“想必那宋瀚远,也并未染上天花。”

岳栩脸上满是错愕:“那陛下如今是要……”

沈砚喉咙溢出一声笑,抬眸望向院中秋雨:“宋家的商船,最后是在何处不见的?”

.

弗洛安国。

格林伊闻得宋令枝到来,喜不自胜将人邀到自己的多宝阁。

半月前还门可罗雀的多宝阁,如今却是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格林伊手舞足蹈,眉开眼笑:“这都是宋姐姐的功劳,宋姐姐不知道,多宝阁如今每日的进帐,竟是比以前还高了。我父亲该说,定要当面感谢你才是。”

格林伊撇撇嘴,“若非不是你出谋划策,怕是如今多宝阁都保不住,让人抵押拿走了。”

格林伊挽着宋令枝的手,笑着带宋令枝在多宝阁转悠。

珠宝玉石玲琅满目,熠熠生辉,如坠入琉璃世界,令人飘飘欲仙。

格林伊往后望,好奇寻人:“怎么你今日身边一个侍女也无?”

宋令枝莞尔:“秋雁留在平海岛,没跟着一起。白芷倒是陪着我来了,只是她如今身子不太爽快,还在客栈歇着。”

格林伊:“宋姐姐怎么还住在客栈?我家中空中的屋舍倒多,宋姐姐何必搬来同我一起?恰好前儿你说的玛瑙也有了,我们……”

余音未落,忽见前方一个络腮大汉满口骂骂咧咧,钱袋子摔了一地。

“开门做生意,凭什么只让我买十个锦匣?”他撸起袖子,人高马大杵在多宝阁中间,气势汹汹,“我今儿就是在这住下了,不卖给我,你们也别做生意了。”

转眸望见格林伊,男子眼睛半眯,大刀阔斧朝格林伊走来,路过的人皆被他扫开。

“我认得你,你就是……”

男子力气极大,又凶狠得很,眼看那手就要挥到宋令枝手臂。

倏地,一只干劲有力的手指覆在男子手腕。

男子气得破口大骂:“哪个毛头小子敢碰老子……”

回身,骂人之语还未道完,忽然肩膀传来一记重拳,魏子渊单手抡起壮汉,将人往地上狠狠摔去,他眼中狠戾非常,似山坡上凶狠孤狼。

半只手臂脱臼,男子仰躺在地上,怒气更甚,抡起拳头砸向魏子渊:“找死——”

魏子渊面无表情挡在宋令枝身前,张掌接住,狠狠往后一推。

男子目瞪口呆,竟被魏子渊连着推出好几步。

出神之际,忽的一记疾风在耳边掠过,魏子渊出拳极快,招招毙命。

男子躲闪不及,竟连着吃了好几拳头,最后不得不低头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魏子渊高高在上,冷眼睥睨:“滚!”

男子连滚带爬,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多宝阁一众客人胆子大,笑着为魏子渊拍手叫好:“你小子,倒还真有两下子。”

手背多出几道抓痕,是方才那男子留下的,魏子渊不以为然,转身行至宋令枝身前。

格林伊站在一旁,早为魏子渊拍案叫好:“真看不出来魏管事竟有这样的好身手!先前在家,我哥哥还同我说,魏管事箭术了得。”

格林伊好奇:“魏管事婚配可否?若是还不曾,何不……”

魏子渊目光淡淡从宋令枝脸上掠过:“我已有心上人。”

格林伊眼睛瞪得更圆了:“那她认得你吗?你可同她说过你的心意。你们大周人总是这样,矜持腼腆,若是在我们弗洛安……”

魏子渊不疾不徐:“她知道。”

格林伊眼中笑意渐深:“那她可也心悦你?魏管事这般有本事,定然……”

“并未。”魏子渊抬眸,目光似有若无瞥过宋令枝,他睁眼说瞎话,“许是我长相丑陋罢。”

格林伊满目震惊。

魏子渊脸上确实有一道疤痕,只是疤痕不深,若不细眼瞧,定是看不出来的。

格林伊惊讶:“她怎么还以貌取人?你们大周人不是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