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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枝枝,你知道怎么做的(2 / 2)

刹那的晃神,他立刻居于下风,魏子渊愕然:“……什么?”

岳栩不动声色,手中利剑横在魏子渊颈间,他冷声:“好自为之,二王子。”

……二王子。

拳头离岳栩只剩一寸之距,魏子渊却迟迟没有出手,牙关紧咬,魏子渊眼角泛红,目眦欲裂。

眼前掠过一幕幕,是父王为他宴请八方来客,是母后日日夜夜挽着他的手笑,嘘寒问暖,是白日三公主同他拌嘴,末了又别别扭扭喊他“二哥”,端着汤圆给魏子渊送来,说是母后特意留给他的。

魏子渊颠沛流离这么多年,从来不知自己是喜欢甜汤圆的。

大雨瓢泼,魏子渊站在雨中,混身湿透。

窗前,夜色无声落在宋令枝肩上。

温热红唇在沈砚唇角轻轻掠过。

带着恐惧不安,长长睫毛颤若羽翼。

倏然,宋令枝整个人被托起,上半身腾空,身后是浓密雨幕。

雨丝飘摇,秋风瑟瑟,寒意料峭。

宋令枝身子颤栗:“陛、陛下……”

一语未了,后颈忽然被人捏起,沈砚不由分说咬住她唇珠。

淡淡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叠着沈砚锦袍上虚无缥缈的檀香。

红唇裂开一道小小口子,疼得厉害。

宋令枝往后一躲,避开沈砚的触碰。

缥缈雨雾落在她身后,雨珠沁凉,落在她颈间。

上半身悬在空中,宋令枝差点惊呼出声。忽而,一只手轻而易举捞住她。

沈砚的吻又一次落了下来。

.

这场雨连着下了三日。

格林伊的多宝阁依然座无虚席,前来付定金的姑娘夫人数不胜数,还有的郎君是特地从外地赶过来的,为给新过门的娘子寻一副好头面。

格林伊掏出画册,任郎君挑选。连着忙活一整日,好不容易歇下,忽而又听侍女来报,说是公主来了。

羽步翩跹,公主一身烟紫色暗花纹蝉翼纱,踩着迤逦日光走下马车,她一手扶着鬓间的步摇,视线朝后张望。

一双柳叶眉不悦拢在一处:“宋姐姐还没回来?”

格林伊笑着迎上去,满脸堆笑:“先前说是去秦安岛寻矿石去,哪有这么快就回来。”

公主撇撇嘴,愤愤不平:“哪有这样的,自己偷偷跑去秦安岛,不和二哥哥说就罢了,怎么连我也漫着。前儿夜宴,宋姐姐也没去。”

格林伊唇角笑意稍敛,疑惑:“宋姐姐没去?”

公主连连点头,犹如小鸡啄米:“可不是,我二哥哥这三日都将自己关在寝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闷气,我怎么敲门都不理。”

那夜魏子渊是淋雨回的王宫,回宫后才知公主的马车拔了缝,行至半路又回去了。

魏子渊一言不发,只身一人回到宫中。

寝殿空荡寂寥,槅扇木门紧紧阖着,偶尔有光影偷偷溜进。

宫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隔着木门好奇打量,窃窃私语。

“这都几日了,二王子还不出来?”

“那夜二王子不是出宫去了吗,怎么回来就这样了,难不成是在宫外碰见了什么?”

“你们瞧,三公主送来的饭菜可一口都没碰,会不会是……奴婢见过王后娘娘。”

宫人福身,齐齐行礼。

王后皱紧双眉,一心记挂家里的孩儿:“二王子今日还是没出门?”

宫人颔首:“是。”

王后拢眉,掩唇轻咳两三声:“开门。”

王后有令,宫人不敢不从。槅扇木门推开,满殿空无一人。

青纱帐幔低垂,影影绰绰。

殿中酒气浓重,熏人得紧。王后拿手帕捂住口鼻,又抬手,拦住往里走的宫人。

槅扇木门轻轻在身后关上,寝殿尚未掌灯,昏暗无光。

王后款步提裙,转过一扇缂丝屏风。

魏子渊仰躺在窗前贵妃榻上,日光透过纱屉子,深深浅浅落在他眉眼。

王后悄声走近,取来锦衾替魏子渊披上,她笑得温和:“怎么在这睡下了,仔细染着风寒。”

魏子渊缓慢睁开眼皮,见是王后,浑浊模糊的双眸罕见掠过几分惊慌失措。

“母后,你怎么来了?”

宿醉后,魏子渊只觉头疼欲裂,他一手捏着眉心,“是哪个宫人多嘴告诉母后的?”

王后笑睨他:“哪还用得着宫人说,你这几日闭门不出,母后早知道了。”

王后抚着魏子渊后背,嗓音温柔如春风,她娓娓道来。

“先前母后想着,孩子大了,有心事也是常事,所以想着让你自个待两日。你父王想来看你,也被我拦下了。”

魏子渊眉眼轻动,眼中愧疚溢满:“母后……”他低头,“是我错了,让父王母后忧心了。”

王后摇摇头:“傻孩子,说什么傻话,都是一家人。前儿大周送来贺礼,你父王让我带过来,你看着,挑喜欢的留下。”

……大周,沈砚。

魏子渊双拳捏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王后并未察觉到魏子渊的异样,只笑着道:“说起来,这回还是多亏了大周皇帝。”

魏子渊猛地扬起头:“……什么?”

王后抿唇:“你父王说,大周送来的贺礼,还有火统图。若是真能做出来,我们日后的官船,都不必担心遇上海匪了。”

窗外日光高照,徐徐光影透过窗纱,魏子渊怔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眼前灰蒙蒙,只依稀望见王后的双唇一张一合。他听不见王后的声音,也看不清她在做什么,耳边只余下岳栩那夜的警告——

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原来是这个意思。大周强盛,沈砚不单能决定一个弗洛安三公主的生死,便是这弗洛安上下……

魏子渊哑声,低低笑开两三声,唇角苦涩。

若是孑然一人,他自然不怕沈砚。可如今他有了家,有了家人,还有……弗洛安的百姓。

魏子渊不可能对家人的安危视若无睹,也不可能让百姓生于水火之中。

他抱住双膝,眼角泛红。

王后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她捏着丝帕,小心翼翼为魏子渊拭去泪角,王后试探道,“可是因着……宋姑娘?”

魏子渊嘴角下压,摇摇头。

王后心知肚明,抚着魏子渊肩头,温声宽慰:“无妨,大不了母后帮你,那宋姑娘可有什么喜欢的?或是她家里人喜欢什么?你投其所好……”

魏子渊又一次摇摇头:“与她不相干。”

是他自己无用罢了。

……

那夜之后,宋令枝被带出客栈,马车摇摇晃晃,最后在一处别院停下。

青松抚檐,树影斑驳。

白芷小心翼翼捧着漆木茶盘,尚未从茶房走出,忽的,一道阴影落下。

岳栩高大身影挡在白芷身前,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白姑娘且慢。”

先前这人去兰香坊提糕点,白芷还笑脸相迎,送上自己做的酥酪,想着岳栩念在糕点份上,对宋令枝好一点。

如今瞧着,却是同沈砚是一丘之貉。

她别过脑袋,冷哼一声,越过岳栩朝前走去。

岳栩抬起手臂,目光落在白芷捧着的药汁上,声音冰冷:“这是宋姑娘吃的药?药饵在哪黎?”

白芷气不打一处,瞪大眼睛反唇相讥:“岳统领这是何意,难不成奴婢给姑娘煎药,还会下毒不成?”

岳栩冷声:“公事公办罢了。”

白芷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愤愤甩开人:“这药是二王子送来的,他……”

岳栩:“那更要好好查查了。”

白芷气急,想着左右药汁滚烫,一时半会宋令枝也吃不了,她拽着岳栩行至茶炉前:“好好瞧着,都在这里了。”

药饵倒出,摊开在案上,抛开常见的草药不提,岳栩忽的拿银铫子挑起一物,他双眉拢紧:“这是何物?”

白芷面色冷淡:“玉寒草,二王子送来的,说是只有弗洛安才有。”

她不耐烦,“岳统领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奴婢就先走了,姑娘那还等着吃药呢。”

岳栩轻“嗯”了一声,小心将玉寒草拿巾帕裹住,后又往自己屋子走去。

他手上有一本本草药书,寻常不易见的草药,在那上面都能查到。

端着漆木茶盘踏上暖阁,白芷忍不住心底这口气,又怕宋令枝终日忧思,于身子无益。

她高扬下巴,学着岳栩目中无人的样子,有声有色同宋令枝演了一遍。

青缎引枕依靠在身后,宋令枝身子懒洋洋,乏得厉害。

白芷说完片刻,她方懒懒抬起沉重眼皮:“日后遇上她,不必同他理论便是,气坏身子不值得。”

白芷抿唇不甘心:“奴婢只是为姑娘不值。”

她想不通,明明宋令枝都逃到弗洛安了,怎么还能被沈砚找到。

以前沈砚是三殿下,他们尚且手无缚鸡之力,如今他是一国之君,他们更是无能为力。对上沈砚,他们和以卵击石无异。

白芷忧心不已,垂目凝望宋令枝,心中思绪万千。

自搬来别院后,宋令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恍惚间好似又回到离京前的那些时日。

只那时宋令枝身子疲乏无力,是魏子渊托红玉在糕点下的药,如今却是实打实的身子虚弱。

白芷眼圈发红,知晓心病难医,只能强颜欢笑,拣些好话哄宋令枝欢心。

“姑娘,案上的矿石是新送来的,姑娘可要瞧瞧?奴婢虽不懂,瞧着那矿石,却颗颗都是好的。”

许是听见宋令枝要往秦安岛寻矿石,沈砚命人从岛上搜罗奇珍异宝,如流水似的送入宋令枝房中。

去秦安岛不过是为了做生意罢了,沈砚会错自己的意,以为宋令枝是喜欢矿石。

她轻轻叹口气:“罢了,没什么好瞧的。”

看久了,也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她如今是再也回不了多宝阁的。

宋令枝一手揉着眉心,不知是不是躺久了,又或是她如今瘦弱些许,榻上铺了狼皮褥子,宋令枝睡着总觉得硌得慌。

宋令枝撑榻坐起,眼眸睁开:“白芷,你……”

声音戛然而止。

湘妃竹帘前立着一抹修长身影,沈砚长身玉立,手边是他命奴仆从秦安岛搜来的矿石。

他淡声:“……不喜欢?”

指骨在案几上轻轻敲着,腕间的沉香木珠顺着沈砚的动作往下滑落,在案上留下浅浅的一道影子。

沈砚泰然自若,墨色眼眸深沉漆黑:“不喜欢矿石,还是不喜欢朕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