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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懂得还不少(2 / 2)

宋令枝迟疑一瞬,而后从脖颈到耳尖都涨红了,她结结巴巴:“你你你……”

沈砚似笑非笑望着人。

宋令枝满腔的恼怒悉数消失在唇齿间。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昏沉的天幕不见一点地方,一眼望去,满园雪色。

宋令枝仍坐在沈砚膝上,一双杏眸水雾潋滟,须臾,眼角的泪珠又一点一点被沈砚吻去。

她气喘吁吁,上起不接下气,双足没了力气,一双乳烟珍珠软底鞋轻悬在半空。

撑着沈砚肩头的手指也透尽力气,差点滑落在地。

双目空洞无神,似是还没缓过劲。

反观沈砚,却依然从容不迫,冷冽的一张脸淡定如初。

宋令枝讷讷扬起脑袋,不解:“你怎么、怎么不用换气的?”

她还是如先前那般没有长进。

不像沈砚。

宋令枝泄气塌着双肩,“明明孟老先生还说你身子虚,让多给你补补的。”

宋令枝小声絮叨。

无意抬眸,眼前那双黑眸如湖面平静。

沈砚唇角噙着笑,一动不动望着宋令枝。

心口重重一跳,连着吃了几回亏,若是再不懂沈砚这眸色有何意,宋令枝当真是半点长进也无了。

她转身就要往外跑。

沈砚稍微用力,瞬间,二人位置调换。

斑竹梳背椅倚在身后,宋令枝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之中,双手被按在扶手之上。

再也不是浅尝辄止,落在唇上的力道极重,似雪落梅枝。

窗前美人瓢中的红梅一如既往的灼目,细雪融化,红梅愈发嫣红,似胭脂娇艳欲滴。

落在扶手上的手指渐渐往下,无意碰到沈砚指间的青玉扳指。

沈砚忽而停下,扶着宋令枝的后脑勺往前,他嗓音低哑。

“差点忘了,枝枝还欠我一个手镯。”

那时在弗洛安,宋令枝说好亲自做好手镯送给沈砚,只是后来阴差阳错,手镯没做成,设计的草图也都没带走。

宋令枝气息急促,一口一口缓着气,她急着脱身。

“草图、草图我还记得。”

宋家名下也有玉石铺子。

宋令枝轻声:“我可以做新的送你,只要你……松开我。”

檀香氤氲,沈砚眸色沉沉,哑声应了一声:“嗯。”

宋令枝眉开眼笑。

再待下去,兴许她今日都走不出这书房。

宋令枝挣扎着起身:“那我先……”

黑影再次覆上,沈砚轻笑落在宋令枝耳边:“明日再松也不迟。”

……

长街人潮涌动,白芷和秋雁一左一右,拥着宋令枝朝前走。

“姑娘,先前你要的玛瑙奴婢都让掌柜留着了。”

宋令枝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心中翻来覆去将沈砚骂上百回。

言而无信,小人作为,无耻卑鄙……

明明说好的松开自己,宋令枝却还是在书房待到夜深才离开。

今日起身梳妆,唇角疼得厉害,连口脂都不敢用。

可他们还什么都没多做,说白了,也只是动动嘴皮子……

宋令枝双颊滚烫如朝霞。

白芷忧心忡忡:“姑娘脸怎么这般红,可要去前方的百草阁瞧一瞧,那的大夫虽然比不上苏老爷子,可到底也算是……”

“不必了。”

宋令枝脱口而出,拒绝得干净利落。

白芷一怔,还想着多劝说两三句,蓦地却见前方有一人着深青长袍,瞧着相貌像是哪家府上的小厮。

那人上前打千儿请安:“宋姑娘,我家堂主有请。”

无事不登三宝殿。

宋令枝笑得温和:“家中一应事务都有父亲打理,堂主若有事,只管找父亲便是。”

小厮低垂着脑袋,言语间半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宋姑娘,先前冲撞你的那孩子昨夜又被罚跪了祠堂。”

宋令枝猛地扬起头,双目愕然。

小厮皮笑肉不笑:“堂主的意思是,想请姑娘到福安堂一叙,他好亲自让那小孩给你赔罪。若是有什么误会,也好尽早说开了事。”

知宋令枝心中有顾虑,小厮轻笑,“宋府派去的两位嬷嬷也在,有她二老在,宋姑娘大可放心。”

秋雁冷声斥责:“蛮横无理,那小孩才多大,你们竟然让他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秋雁。”

宋令枝厉声打断,目光重新望向那小厮,“带路。”

小厮满脸堆笑:“宋姑娘这边请。”

府上的两位嬷嬷都在,遥遥瞧见宋令枝,两位嬷嬷相继垂手上前,福身行礼。

“见过姑娘。”

嬷嬷悄声上前,在宋令枝耳边低语。

许是有嬷嬷在,福安堂的人不敢明目张胆欺负小孩子,吃的穿的都是用了心思的,不敢随意敷衍。

宋令枝颔首:“我知道了。”

堂主两鬓斑白,满脸沧桑,拄着沉香拐杖上前,笑得温和亲切。

“宋姑娘来了,快快里边请,”

又命人将祠堂的小孩带来。

堂主连连摇头:“到底是我管教不当,才让这孩子冲撞了姑娘,我替他向姑娘赔罪。”

宋令枝淡声:“不必了。”

目光在堂主身上轻轻打量,江南的蜀金锦,一尺难求。

宋令枝轻哂,唇角勾起几分嘲讽,“堂主身上这缎子倒是极好,我父亲前儿想买,还买不到。”

堂主一怔,窘迫笑笑:“也是旁人送的,我不如宋姑娘见多识广,并不懂得这个。”

宋令枝弯唇:“只是那日夜里,我瞧着那孩子身上的袄子轻薄,别说御寒了,就是挡风也挡不了。”

郎窑红釉杯轻轻搁在案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道声响,宋令枝眼皮轻抬,眼中厉色尽显。

“我记得福安堂的孩子,是有冬衣的。”

堂主面不改色,肥胖身子抵着椅子:“自然是有的,只是这孩子贪玩,将那冬衣丢在井中,又不敢和我们说,这才让姑娘撞见了。”

宋令枝不疾不徐:“那往年福安堂的冬衣,是在何处做的,统共做了几身,几月一换?去年棉花贵了几成,想来冬衣也贵了不少。”

寒冬的天,堂主后背沁出薄薄细汗:“确、确实如此。”

他捏起巾帕擦去脸上薄汗,“只是为了孩子,再贵我们也得供着不是?”

堂主笑呵呵,“若是少了银子,也是我们几个掌柜自己掏银两垫上。”

浑浊的眼珠子流露出贪婪之意,“我听闻姑娘府上去岁又买了几条街,想来府上盈利不低。姑娘仁善,若是想做善事,也可……”

宋令枝眼中半点笑意也无,反唇相讥:“我倒是仁善,只是家中生意我向来不管的,这棉花贵不贵,也是我随口胡诌的。堂主又是何处自掏腰包,垫的银子呢?”

堂主自知上当,勃然大怒:“你——”

正好手底下的人将罚跪祠堂的小孩带来,虽说换上一身冬衣,可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小孩饥寒交迫,早就体力不支。

宋令枝眼中震惊,朝秋雁使了眼色,命人将小孩扶起,又连着喂了几口热水。

堂主不再伪装,彻底撕破脸皮:“宋姑娘这是何意,莫不是在说在下照看不好,想要我这堂主退位?”

宋令枝讥讽一笑:“我还当你无药可救,不想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堂主猛地在案几上重重一拍:“宋令枝,我是看在令尊的面子上,才对你处处忍让,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令枝面无表情:“你大可试试。”

福安堂同官府有勾结,仗着有人撑腰,堂主扶案起身:“来人啊,将我把他们通通拦下。宋瀚远有钱又如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同贺鸣早就和离,民不与官斗,我劝姑娘还是好自为之,莫要自取其辱。”

“不然一个姑娘家家的,若是让人知道同外男共处一室,即便状元郎有心帮衬一二……”

宋令枝冷声:“你也知道状元郎曾经是我夫婿,若是让他知道你……”

“那又怎样,总不能还上朝参我罢?姑娘的名声事大,我劝姑娘还是……”

话犹未了,福安堂紧锁着的大门忽然别人重重撞开,一众金吾卫训练有素,为首的正是岳栩,他亮起手中令牌。

“金吾卫办事。”

话落,又朝宋令枝行礼,“宋姑娘。”

岳栩手中的令牌货真价实,且他身后还跟着江南知府。

堂主面色惨白如纸,还想着狡辩:“误会,是误会。宋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还惊动金吾卫了?”

宋令枝懒得多看这人一眼:“福安堂的账本应该是在堂主手上,有劳岳统领了。”

岳栩拱手:“不敢。”

他身后还跟着大夫。

岳栩招手,大夫立刻上前,扶着秋雁怀中的小孩去了椅子上。

岳栩垂首低眉,目光时不时往院外瞟,低声暗示:“姑娘还是先回府罢,金吾卫办事,若是叨扰了姑娘,可就不好了。”

岳栩都来了,沈砚肯定也在。

宋令枝心中掠过几分不好的预感,款步提着锦裙,缓缓往门口走去。

翠盖珠璎马车静静停在福安堂门口,墨绿车帘低垂,瞧不出里面的光景。

宋令枝怔怔站在脚凳上。

若非今早起来生沈砚的气,宋令枝本来说好要同对方一齐来福安堂的。

宋令枝迟迟不曾往前迈开半步,白芷狐疑提醒:“姑娘。”

宋令枝恍然回神。

墨绿车帘挽起,沈砚一身月白色鹤氅,眉目清冷,面色泰然,瞧不出喜怒。

宋令枝战战兢兢坐下,二人中间足足隔了两三尺。

沈砚目光淡淡朝她望来一眼。

只一眼,宋令枝当即不寒而栗,她讪讪弯了弯唇角,适才在福安堂的气势凌人半点也不见。

迎着沈砚森寒冰冷的目光,宋令枝心惊胆战,又往里坐了坐。

倏地双眉紧拢,捂着脚踝露出痛苦之色:“好像、脚崴了。”

沈砚眸色不变,只手边的诗集不曾翻过半页。

宋令枝抬眸,目光悄悄在沈砚脸上打量。

倏地伸出手,悄声拽动沈砚的衣袂,她声音低低:“……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