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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你是真心留在宫里吗?(2 / 2)

黄尘满天,校场上寸草不生。

落日西斜,众鸟归林。

三公主瞧见弓箭,也来了兴致,跃跃欲试。

瞧见还有骑射装,三公主双眼泛着亮光,也想换上试试。

白芷笑着道:“尚衣局前日才送了新衣来,娘娘还不曾穿过,公主若是……”

三公主抚掌一乐:“那不是正好,我同宋姐姐身量差不多,穿着正合适。”

宋令枝笑着点头,又命宫人取了来。

校场后还有一处空着的宫殿,往日鲜少有人过去。

宋令枝挽着三公主往那走去,三公主兴奋之余,一路叽叽喳喳。

“我还不曾拿过弓箭,先前我也想学来着,只是那时母后生病……”

话犹未了,忽听殿中传来宫人的窃窃私语。

“皇后娘娘怎么同那弗洛安公主在一处,不会是那三公主真要来和亲罢?”

“陛下如今不能有子嗣,弗洛安怕是听到了传言,所以才眼巴巴送公主前来大周。”

“不会罢,若陛下真的不能,那他们送公主过来……”

白芷厉声打断:“——大胆!”

殿中洒扫的宫人大惊失色,忙忙起身往殿外走来。

瞧见宋令枝和三公主都在,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连声伏首磕头。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并非有意冒犯圣上和三公主,娘娘大人有大量,求娘娘饶奴婢一命。”

宋令枝双眉紧皱。

妄议主子是非,本就是大罪,且这事还事关三公主的名声。

宋令枝沉着脸,拂袖而走:“找她们的管事嬷嬷来。”

白芷福身:“是。”

寝殿虽不曾住人,然时不时都有宫人洒扫,不染一点尘埃。

窗明几净。

三公主温声宽慰:“宋姐姐,您别生气,她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听就行了。”

宋令枝凝眉:“那也不行,你是弗洛安的公主,她们……”

三公主悄悄攥紧宋令枝的衣袂,左右张望。

白芷悄声退下。

槅扇木门紧阖,四下无人,寝殿中只有宋令枝和三公主二人。

三公主挽着宋令枝往殿内走去,金丝藤红竹帘挡住半边光影。

“宋姐姐,那个传言……其实我也听说了。”

大周子嗣需从宗室子弟挑选一事,不光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周边小国也一直派人盯着,虎视眈眈。

猜的最多的,是沈砚身子欠安,怕是活不了多久。

无稽之谈,三公主从来不放在眼中。

她抿唇,思及昨夜沈砚趁着她更衣间隙带走宋令枝,又愤愤咬牙。

“我才不要千里迢迢嫁来大周,且陛下哪里好了,那么凶,还……”

一语未落,三公主忽而抬眸望向宋令枝。

日落满殿,三公主小心翼翼凑近宋令枝。

四目相对,她眼中忐忑不安。一双绿眼睛荡悠着窗外落日,不知是出于好奇问,还是为了旁的人。

“你是……真心想留在这里吗?”

魏子渊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即便心中有事,也是默默藏着,不可能为外人语。

然自家兄长对宋令枝是何心性,三公主多少能猜出一二。

她喃喃启唇:“你若是……”

蓦地,廊檐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啾啾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一头闯入殿中。

“娘娘,啾啾也有弓箭啦。”

原是陆承璟为了哄人,特寻人做了一把小小的弓箭,啾啾握在手上正好。

有啾啾在,三公主自然不再过问宋令枝,只望着宋令枝怀中的小姑娘笑。

许是今日啾啾过来,陆承璟提前清理了闲杂人等,不让宫人随意靠近校场。

乌金西坠,一轮红日横跨在山脚。

三公主握着弓箭,眉眼满是稀奇:“可惜了,这弓箭若是再嵌上玛瑙宝石就好看了。”

她手中握着的弓箭虽然价值不菲,无奈三公主实在不擅长,连着三箭,箭箭落空。

宋令枝今日却是运气极好,一箭正中靶心。

三公主眼前一亮,疾步提裙行至宋令枝身侧:“宋姐姐,你快教教我!”

宋令枝哑然失笑:“你也太高看我了,你若是真想学,我让人寻弓箭师傅过来就是了。”

三公主不满:“那些男子臭哄哄的,我才不要。”

宋令枝架不住三公主撒娇,只能亲自上前:“先抬臂,眼睛望向靶心,肩膀不要抖,再放低一点……”

二人站得极近,宋令枝身上淡淡的熏香蔓延至三公主鼻尖。

又一箭落空。

三公主回首,踮脚轻凑至宋令枝颈间,又拿手指轻轻掠过宋令枝后颈。

“宋姐姐,你这是什么熏香,我也想要。”

宋令枝笑笑:“都是秋雁自己捣鼓出来的,你若是喜欢,改日我让她给你送去便是。”

转眸一动,宋令枝眼睛弯弯,“只是比起这桂花香,她那倒还有一种香饼更适合你。”

站在身后的啾啾耳尖,她不曾听见“香饼”二字,只听到“饼”。

高高挥舞双臂,朝宋令枝跑去,抱着宋令枝的腿大声嚷嚷:“啾啾也要饼饼!”

言毕,还不忘替陆承璟求:“哥哥也要。”

风声掠过耳边,呼啸凛冽。

约莫是来京城后补足了身子,陆承璟比去岁拔高不少,长身玉立,身影修长如青松翠柏。

啾啾摸着自己的双螺髻,抚掌为陆承璟欢呼。

陆承璟三箭齐发,箭矢凌厉,掠过飒飒风声,齐齐中向靶心。

少年虽不大,眉梢眼角却难掩成熟稳重,闻得耳边的欢呼声,陆承璟别过脸,朝啾啾展露笑颜。

啾啾抚掌大乐:“哥哥最厉害了。娘娘,啾啾的哥哥厉害罢?”

宋令枝笑着颔首:“是是是,啾啾的哥哥最厉害了。”

啾啾掐着手指头,细数陆承璟的能文能武。

“陆哥哥会的可多了,他还会……”

四书五经啾啾此时还背不出,只能凝着双眉,冥思苦想,最后自暴自弃,“啾啾不会的,陆哥哥都会。”

陆承璟拱手:“娘娘见笑了。”

又朝啾啾使眼色,“啾啾,你先下来。”

啾啾乖乖被宋令枝放在地上,却不曾和往日一样,跑向陆承璟,而是拽着宋令枝的衣袂。

“娘娘,陆哥哥也要赏赐。”

陆承璟为啾啾的夫子,啾啾的一言一行皆是陆承璟所教。

他大惊,忙不迭向宋令枝告罪。

“娘娘恕罪,童言无忌,啾啾只是……”

宋令枝摆手,俯身和啾啾平视,她笑得温和:“那陆哥哥想要什么呢?”

陆承璟双手紧握成拳,瞳孔骤然瞪圆,无声:“啾啾……”

啾啾没看陆承璟,只朝宋令枝扬起双唇。

“要陆哥哥最喜欢的……酸梅糖!”啾啾抱着宋令枝,笑声连连,“陆哥哥要好多好多的酸梅糖,要和啾啾一样高。”

虚惊一场。

陆承璟无声松口气,他垂首,敛去眼底的阴郁。

三公主的晚膳自然是在明枝宫的,一直到皓月当空,三公主才恋恋不舍从宋令枝寝宫离开。

又同宋令枝越好明日的弓箭课。

宋令枝自然一口应下,又转而望向白芷:“陛下可还在乾清宫?”

白芷福身:“是。”她揣摩着宋令枝的心思,弯唇笑道。

“娘娘可是要去寻陛下?”

昨夜的荒唐一闪而过,宋令枝思及沈砚面无表情说出“剑舞”二字时,就忍不住脸红耳赤。

哪里是剑舞,那明明就是沈砚……

白芷试探:“……娘娘?”

宋令枝拂袖,不知何时耳尖落下绯红:“我何时说过要去寻他了?”

宋令枝义正严辞,“不去。”

白芷抿着唇偷笑,忽又转首望园中的月色,“许是政事还没忙完,又或是陛下的身子……”

上回沈砚没来明枝宫,还是身子抱恙。

白芷会有这般猜想也无可厚非,她喃喃低语,“如今太医都在,便是陛下真的……”

宋令枝面无表情:“白芷。”

白芷仰头望她,双目熠熠。

宋令枝:“备轿。”

乾清宫上下悄无声息,噤若寒蝉。

偌大的宫殿唯有风声掠过。

云影横窗,青石台矶上苍苔浓淡。

宋令枝款步提裙,留了白芷和秋雁在廊檐下。

门首守着的宫人提着羊角宫灯,遥遥瞧见宋令枝,赶忙上前福身行礼。

宫人胆战心惊走在前方,为宋令枝照路,又悄悄侧身。

“娘娘,陛下他……”

宫人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怕宋令枝不小心得罪了沈砚,她低声提醒。

“陛下他夜里多吃了两杯酒,也不让人近身伺候。”

沈砚的身子不能吃酒,且今夜宫中也不曾设宴。

宋令枝凝眉:“知道了,我自己进去便是。”

宫人不敢阻拦,依言应是。

寝殿不曾掌灯,光影晦暗。

槅扇木门在身后无声阖上,宋令枝悄声步入殿中,借着窗外的月色,果真在书案后寻得一抹身影。

金丝滚边象牙白长袍透着慵懒散漫,沈砚一手扶着眉心,手边还有一个珐琅十锦杯。

杯中酒水空空。

宋令枝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行至沈砚身侧,从他手中夺过酒杯。

一双柳叶眉紧拢,宋令枝沉声:“你怎么喝酒了?”

不知沈砚喝了多少,殿中酒香氤氲。

他甚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思及三公主先前提的各国虎视眈眈,宋令枝声音放缓,一手抚在椅子扶手之上。

“可是边关出事了?”

沈砚摇头,不语。

身后无边夜色弥漫,沈砚坐在昏暗黑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