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坐一会(1 / 2)
小池良邑睡了, 何沣与藤田美知刚要到房门口,罗灵书走出来,让他们莫发出声, 关上门领他们又下楼去了。
罗灵书穿着淡青色裙子, 她是不太喜欢穿和服的,除非有什么特殊节日, 才会迎合小池良邑裹上一层又一层。
她未施粉黛,唇色淡淡,头发随意绾着,甚至掉了一缕搭在肩上, 看上去不修边幅,却有种颓废的优雅。
到楼下,罗灵书才开口,对何沣说:“让你看的那些文件都看完了吗?”
“没有。”
“明早需早起, 跟我出去一趟。”罗灵书缓缓抬起眼皮轻飘飘地看着他, 这狭长的柳叶眼,不管是抬着、垂着、平着, 都各有味道,“不早了, 去看吧,我与美知说几句话。”
“好。”
何沣转去书房了。
罗灵书带着藤田美知坐到沙发上,“这几日你辛苦了。”
藤田美知端正地坐着, 她是自然地把眼前这位看作是未来婆婆的, 大概因为她总是冷着脸,不苟言笑,给人不好相处的感觉。再加上她是中国人,总觉得隔了厚厚的一层, 亲不起来。
藤田美知敬畏地回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罗灵书面无表情地靠在靠垫上,手扶额揉了揉太阳穴。
“要我帮您按摩一下吗?”
罗灵书没回答,反问:“最近学习怎么样了?”
藤田美知顿时更蔫了,她讨厌学习,偏偏这个未来婆婆从前是个大学教授,听说还是个特别严厉的!“我还在努力。”
罗灵书看向她,“要专注学业,不可懈怠。”
藤田美知乖乖点头,“我会的。”
“泷二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不能时时陪着你,就算不在一起,你们也要共同努力。”
“是。”
罗灵书拿起旁边放着的报纸,“以后就不要天天过来了,你大哥是帝国优秀的军人,二哥也是很有才华的戏剧人,你也要跟上才是,准备读什么专业?”
“还没想好。”
罗灵书专心看报,不理她了。
藤田美知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不该说没想好,哪怕随便编一个都会比这个回答好。罗灵书一言不发,这让她心里更慌,坐的是无比煎熬。
她酝酿许久终于开口,“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您了。”
“嗯。”
藤田美知站起来,恭恭敬敬轻轻鞠了个躬,“您早点休息,再见。”
“去吧。”
藤田美知快速走了出去,直到出了院子,停下来长呼一口气,往后看了一眼。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以后嫁给泷二哥哥一定要搬出去住!
……
何沣跟着罗灵书参加五次重要会议,其中三次谈的都是中国经济问题,以及未来日方对之把控策略,提到了中国多所著名工厂与公司。
从前这些会议都是小池良邑组织,自打病重,全都交由罗灵书。何沣对这没多大兴趣,不像从前,千方百计带着兄弟们搞矿、发家,自打小鬼子灭他家、毁他业,他这心里就只装着血、刀、枪。虽然知道战时经济斗争至关重要,涉及到供给与长期作战等多方面,可他更关心的是此时国内战况。
而且,青羊子还在二十九军里。
……
藤田美知吃了罗灵书那一通言语炮-弹后就没再来过,女人还得女人治。
夜里,罗灵书批完文件,去叫佣人给她切盘水果来。
叫了三声,佣人似乎熟睡了。
何沣从房间出来,“我去吧。”
罗灵书十指不沾阳春水,刀子都没碰过,坐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去厨房看何沣。
“泷二。”
何沣忽然一个不小心,割破了手,血止不住地流。
“小心点。”罗灵书微微皱眉。
“重新拿一个吧。”何沣扔掉带血的苹果,找了块布随便揩了揩。
“别乱擦,消毒然后包扎好。”
“小伤,没事。”
罗灵书拉他出来,找来医药箱,简单帮他处理一番,“最近你总魂不守舍的。”
“可能没睡好。”
“因为战事吧。”
何沣看了她一眼,知道瞒不过去,轻声“嗯”了声。
“你是怎么想的?”
何沣收回手,“我们两个中国人,就别说日语了吧。”
罗灵书微微笑了一下,端正地坐着,“你觉得,哪边能赢?”
“不知道。”
“那你希望,哪边能赢?”
何沣与她对视,“那你呢?希望哪边赢?”
罗灵书沉默片刻,“当然是日本。”
何沣挪开眼,他并没有失落。他很了解自己的母亲,不,不是母亲,他的母亲从十六年前抛下他一个人逃走的时候,便已经死了。
而眼前这个,只是个日本女人。
“现在这里才是我们的家。”罗灵书握住他的手,将他卷起的袖口放下来,“你的立场是坚定的吧?”
何沣提了下嘴角,“当然。”
罗灵书松开他,站起来了,“不吃了,我该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何沣攥住她的衣角。
罗灵书停住脚,“怎么了?”
何沣仰视着她,“中国打起来了,你不担心舅舅吗?”
“人各有命,早些年让他过来他又不同意。”
“要不然我去把他们接过来,就算不来日本,也送到安全的地方。”
罗灵书无言。
“再怎么说,他也是那边最后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了,还有一个孩子,炸弹无眼。”
罗灵书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地笑起来,“你想去就去吧。”
“那门口那两个?”
“我去说。”
“谢谢。”
罗灵书手落在他的肩上,“你要小心。”
何沣点头,“会的。”
何沣一天都等不及,坐最早的船驶回祖国。
好几天的路程,刚到新京,迎接他的是一个噩耗。
北平、天津沦陷。
沈占殉国。
……
最近南京城有些乱,到处是游-行、宣讲,抗日激情高涨。
一群人围在一栋楼前指指点点,谢迟过去看了一眼,是这家诊所的一个医生,六十多岁的日本人,平日看着慈眉善目,此刻的死相却有些惨不忍睹。
谢迟走出人群,往旗袍店去,最近生意不好了,很多人都开始往外走,阿如也回了江阴老家。
肖望云跟着北平艺专往南迁,抽空过来南京见谢迟和其他同志一面。
地下室的线路坏了,谢迟一直懒得修,举着个烛台带他们下去,给倒了两杯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