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不找了(1 / 2)
李长盛的状况不太好, 谢迟出去三次拿药,基本全用在他的身上,何沣又是倔驴脾气, 身体不管好坏都只有一句话, “好着呢。”
可谢迟知道,一点都不好。她从未见过何沣这么嗜睡, 不分昼夜地睡,她时不时就去探他鼻息,生怕这一睡就过去了。
灰袄做好了,谢迟抱着到李长盛身边, “试试。”
李长盛接过来,“谢谢嫂子。”
他断了手,身上又多处弹伤刀伤,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谢迟凑近些, “我帮你换。”
她刚要解扣子,李长盛捂住自己领口, 看向何沣,“哥。”
何沣睁开眼瞧他, “大男人扭捏什么,上药时候该看都看了。”
李长盛松开手,默默低下头。
谢迟三两下扒掉他的军服, “他嘴就这样, 你别理他。”
新衣服一换,变了个似的,李长盛看着自己,“哥, 我像不像读书人?”
“像。”
李长盛捡起军装,仔细叠起来放在一边,“谢谢嫂子。”
“暖和吗?”
“暖和。”
谢迟坐回何沣旁边,接着给他做一件。
何沣看那细长的手来回绕着,忽然靠住她的肩。
谢迟与他蹭了蹭头,“怎么了?”
“觉得挺幸福,死在这里也不错。”
谢迟用力抵开他的头,这猛的一晃,叫何沣头晕了许久。他又靠向她,“我错了,不说了。”
李长盛见他们两浓情蜜意的,又想起孟沅来,叹口气,背过身去朝着墙,默默伤情。
谢迟快速缝着,何沣一直盯着那银针,看得眼花,干脆闭上眼,“阿吱。”
“嗯。”
“你别再出去了,老往外跑叫我怎么放心。”
谢迟停针,抚了下他的手,继续缝制,“我不是好好的嘛。”
“人不会永远那么走运。”他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对不起,我拖累你了。”
“那你就快点好起来。”
何沣发烧了,如果不是实在烫的吓人,谢迟怕是到他死都不知道。用了两次药,稍微好转些,第二天接着又烧起来。
水也没了,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喝水。
谢迟去弄了小桶水回来,刚下来,就听到上头有脚步声。
她抽出刀来站到出口处,何沣靠在墙壁,声音轻飘飘的:“一男一女,不是鬼子。”
谢迟仔细听了会,果然有女人。
她打开门,探出头去,就见两个人弓着腰在店里乱看。
“你们干什么?”
女人被忽然而来的声音吓得“啊”一声。
谢迟立刻斥道:“别叫。”
女人捂住嘴,两人朝她走来,“我们是难民。”
“去安全区。”
男人道:“都炸的找不到路了。”
女人道:“我们在对面躲了一天,刚看到你出去又进来的,就想着能不能借宿一下。”
“不能。”
女人直接给她跪下,“求你了,我们两天没吃东西了,快饿死了,也不敢乱跑,到处都是日本兵。”
谢迟拽起她,“我这里也没吃的。”
“让我们待着就好,外面实在太冷了。”
谢迟见这女人哭了,心软下来,眼看着要天亮了,也不好现在让他们走,“不要说话,安静。”
两人频频点头。
谢迟让他们下来,女人见到两个伤兵在,愣了愣,躲到男人身后。
“你们去那边坐着。”谢迟找了块布给他们,“等夜深再走。”
“谢谢。”
谢迟倒杯水坐到何沣旁边,把药拿给他吃下,又掏出半块饼给他,“吃吧。”
何沣不要,“不想吃。”
“不行,吃掉。”
“干。”
谢迟摸了摸他的头,烧的更厉害了,“喉咙疼吗?”
何沣摇头。
谢迟拿着蜡烛过来,捏开他的嘴,“张大我看看。”
何沣笑着扭过脸去,“看什么看。”
谢迟拽他回来,“快点。”
何沣无奈地张开嘴,谢迟仔细看了看,“还说不疼。”她将蜡烛放到桌上,又拿出颗药给他,“再吃一颗。”
何沣乖乖咽下去。
那女人刚要开口询问,男人拽住她,没让她多嘴。女人默默靠着他,不说话了。
谢迟拿着旧军装给何沣盖着,“冷吗?”
何沣摇头,拽她进怀里,“暖和。”
谢迟抱住他,“靠我腿上。”
何沣不依,懒懒地笑起来,“人家看着呢,丢脸。”
谢迟按他躺下,拽了拽他的耳朵,“不丢脸。”她埋下头去,贴着他的额头,“睡吧,睡醒了说不定就退烧了。”
“嗯。”他枕着她的腿,握住她的手,闭上了眼睛。
一夜过去,何沣还是高烧不退,伤口感染更重,后背的旧伤似乎也发作起来,睡梦中一阵阵地打着哆嗦,偶尔还轻哼两声。
谢迟脱下自己的棉衣给他盖着,不停地往他干到脱皮嘴里滴水。
上头时常路过日本兵,暴行还在持续。
他们抓了很多中国人清理尸体,街上时不时过去一辆载满尸体的小推车。
药又用光了。大白天,谢迟要去医院,何沣当然不让她走。可是她坚持去,何沣身体不舒服,偏偏还拦不住,两下挣扎,还是给她跑了。
现在到处都缺药,医院并不能为她提供太多,可没办法,这是她男人,即便去偷、去抢,她也要把药弄来。好在医生又给了她一些。
可怕的是各种药都用了,就是不起作用。
深夜,谢迟打了会盹,醒来没看到何沣,就上去找了找。他躺在二楼被炸坏的小床上,夏天的时候他们还在这上面缠绵。
谢迟蹲在他头边,手指轻刮着他浓密的眉毛,“怎么上来了?”
“想看看星星。”
谢迟往上看一眼,“哪有星星。”
何沣指着南边,“那不是吗?”
谢迟什么也没看到,阴沉沉的天空,哪有一颗星星。她沉默了一会儿,摸着他的胡茬说:“太冷了,我们下去吧。”
“想和你单独在一块。”
女人总是感性的,一听他说这种话,又心软的一塌糊涂。她躺到他旁边,用身体与他互相取暖。
谢迟理了理他的额前的头发。
何沣朝额前轻吹了口气,“发型乱了。”
“什么时候了,还发型。”
“帅吗?”
“帅啊。”
“我可是从小帅到大。”何沣笑了笑,嘴巴靠近她的耳边,“过来,亲一口。”
谢迟从他的额头吻到喉结,何沣轻轻哼一声,将她拉上来,“好了,好了,回来。”
她又躺回他的怀里。
“一直没问你,你是共/.产./党吗?”
“不全是。”
“什么叫不全是?”
“老周叫我几次入党,我没入,却经常按照他们的指示做事。”
“为什么?”
“我随心所欲惯了,不想受一些无形的约束,而且我不是一个能绝对服从组织命令的人,入党还不够格。”
“挺好的。”何沣闭上眼,呼吸变弱了许多,“那个老周呢?还在吗?”
“不在了,南京沦陷那天,他绑了一身手榴弹冲进了鬼子堆里。”
何沣没有回应。
谢迟看他闭着眼睛,晃了晃他的手臂,“何沣。”
“嗯。”
“别睡,跟我说说话。”
何沣仍闭眸,微弯唇角,“好啊,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