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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2 / 2)

不管她骗纪忱江多少,她的情意不作伪,也希望能将全部祝福都给纪忱江,也算有始有终。

纪忱江喉结微微滚动,心窝子一时间先是滚烫,而后是沁凉,冷热交替,夹杂着难言的回甘苦涩。

他亲吻傅绫罗的眼皮,令她闭上眼,不让她看到自己眸底的审视,“好,我答应你,我亲手做,也带在身上,等我回来的那日,亲自替你梳头,好不好?”

令他心底发沉的是,傅绫罗没回答,只颤抖着长长眼睫,送上了柔软的唇。

这一夜,傅绫罗被折腾得哭的很惨,到了后半夜才沙哑着嗓音哀哀顿止,明显是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

翌日清晨,宁音看到傅绫罗的唇,脸皮子烧,心里疼,将药膏子取了出来。

“王上也太不心疼人了,您这嘴都肿得没法儿看了,这真真是……又不是今日就走。”

傅绫罗抿了抿唇,轻轻抽气,脸颊飞起一抹红霞,没好意思说话。

倒不是纪忱江强迫她怎样,只她想着要离开了,长卷里有好些样式他都没尝试过……

她心知纪忱江敏锐,怕他发现不对,也好奇这滋味儿如何,抽了冷子偷袭,不给他仔细观察的机会。

没想到,根本不是她想象中那般,这刀太锋利,有些地方还是容不下的。

等宁音给她涂完药膏子,傅绫罗开窗看了眼外头的天,夏日一场雨热过一场,而秋雨则是一场凉过一场。

都是多雨的季节,她瞧着天,怕是近期雨不会少,便心知,到了该走的时候。

“王上在府里吗?”傅绫罗哑着嗓音问宁音。

她一开口,宁音都惊了,“乖乖,昨儿个夜里也没听娘娘……咳咳,怎么哑成这样了?”

就跟被什么剌过一样,越是轻软越听起来粗粝,就跟大病过一场似的。

傅绫罗脸红的更厉害,她总不能说这是刀伤,“问你呢。”

“没在府里,听乔安说了一嘴,说是去寻什么匠人。”宁音随口回答,“我先去厨房端碗甜汤来,给娘子润润嗓子,啧……”

傅绫罗深吸了口气,不自禁抚上胸口,一切如她所料,可她心里怎么如此酸涩?涩得发疼。

其实她与纪忱江的赌约,他早就输了。

在他看完那些风花雪月之前,她早疼了许多次,每一次都入心肠。

等宁音回来,傅绫罗喝碗甜汤去沐浴,在净房里问宁音:“宁音姐姐,若有一天喆阿兄与王上一起北上,你得不到他的消息,会难过吗?”

宁音舀热水的动作顿了下,“会。”

傅绫罗心里轻叹,所以她瞒着宁音的决定是对……

“不知他是生是死,我会难过,可能还会哭个几场,可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心知大概某一天,他有可能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宁音打断她的思绪,热水浇在傅绫罗肩头,轻柔替她擦拭。

“但若是不知娘子生死,甚至一想到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都浑然不知,这能折磨死我。”

傅绫罗怔忪抬起头看宁音。

宁音脸上挂着泪,唇角却上扬,“我从小就知道,我要死在你前头,无论娘子要做什么,我都会跟着。”

宁音轻轻替傅绫罗梳开潮湿的青丝,“娘子不想与我说的事情,我不问,可我答应过你,我一辈子都会陪着你,别留下我一个人,娘子能答应我吗?”

傅绫罗眼眶发烫,狼狈垂下眸子,声音轻颤,“好。”

主仆两个温馨感人诉衷肠的时候,纪忱江已坐在了做全福梳的匠人家中,手里把玩着一块通体无暇的白玉。

他没急着动手,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匠人和徒弟们都被铜甲卫隔开,屋里暂时只有纪忱江和卫明,乔安。

卫明和乔安两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傅绫罗没有见过的,那个杀伐果断,淡漠孤傲的定江王,此刻气势全开,压得卫明和乔安这样伺候多年的属下都暗暗叫苦。

屋漏总逢连夜雨,祸事就爱凑成双,也怪不得纪忱江生气。

“所以,圣人是要给我下春.药,让那药奴伺候我床榻,在我与之媾.合的时候,通过……”纪忱江话没说完,手心传出‘咔嚓’一声,他没收住力气,将玉捏出了裂缝。

他闭目凝了凝神,语气依然冰冷如霜,“那药奴的毒,在下……在体内?”

卫明小声禀报:“据探子得来的消息是如此,只是圣人此举,怕是会毁了殷氏遮掩肮脏的那层皮子,三位皇子阳奉阴违,没打算叫那药奴派上用场。”

“真正要伺候王上的,应该是那药奴身边的婢子。”卫明面上笑容阴冷,“想必那几位皇子,也不会只为了叫您幸个女婢那么简单,当是也要下毒。”

触之即死的烈性毒,和能叫定江王无声无息死在战场上的慢行毒,哪个对殷氏更有利,但凡不用脚趾思考,都不难想明白。

“岳者华答应了?”纪忱江冷冷问。

卫明轻叹了口气,“他不能不答应,三皇子在与王妃去庙里上香的时候,在皇家寺庙的后山池塘里,救了落水的岳二娘,那位二娘子,是岳者华的亲阿姊。”

“而且,岳家家主与三皇子走得近,三皇子又最善阴损招数,岳者华想避估计也避不开。”

*

事实上,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岳者华正笑眯眯招待京都使节。

“皇使是说,我阿姊被三皇子纳入府中,成了良娣?”岳者华笑得身子轻颤,“我阿姊身子不好,家里一直都担忧她的姻缘,我倒是没想到,她还能嫁出去。”

使节笑得比岳者华真切,“岳良娣姿容昳丽,温婉贤淑,将来若是三皇子有登高的那日,至少也是个二品妃位,以岳御史之才能,定不用为良娣担忧了。”

皇子府中,除了皇子妃,就只有良娣和孺子两个位分。

使节的意思很明白,岳者华能不能令三皇子满意,是他阿姊能不能封妃的关键。

岳者华手里捏着两颗核桃,轻轻转着,依旧温和又气定神闲,笑而不语。

使者拍拍自己的脑袋,“哦,我倒是忘了说,岳家主亲自与三皇子抱怨啊,说岳家主母常年身子孱弱,岳家中馈一直都是由妾室来张罗,有些不大像样子,有意休妻再娶。”

使者看着岳者华面色冷下来,笑得更灿烂,“好在三皇子不认同岳家主这话,温言劝说岳家主,不能寒了岳御史的心,好不容易才压下岳家主的念头呢。”

岳者华垂着眸子,表情麻木,若阿娘愿意离开岳家,而不是一颗心都放在父亲身上,他不会选择来南地。

若阿姊性子能强硬些,选个人家嫁了,或者进庙里做姑子,而不是心疼阿娘的眼泪,拖着孱弱的身子在后宅里替阿娘支应着,他也不会陷入今天的境地。

他那位好父亲啊,心思全不在学问上,却还继承了岳家几分聪慧,全用在掌控家中女人的心,一门心思靠裙带求荣。

他心里冷笑,不,连子女他都牢牢掌控着,不然他又为何放不下阿娘和阿姊,迟迟得不到解脱。

“岳御史也别觉得为难,三皇子其实也是一番好意。”使节并不逼岳者华跟他翻脸。

这位可是岳家出了名的鬼才,比聪慧,使节不会自取其辱。

他反倒柔和了姿态,恭敬起身行礼,“是圣人……唉,不该妄议尊上,三皇子他们为臣为子,多少苦衷都不好劝谏,只能想法子将事情做的漂亮些。”

“无非就是让定江王多个夫人,左右定江王府侧妃都有了,夫人也不少,这风花雪月的乐子,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岳御史说是也不是?”

使节苦口婆心,“到时候定江王被算计了,固然心里不舒坦,好歹能保住命。圣人冷静下来后,定江王也上战场了,此事就有了转圜余地,端得是两全其美,岳御史您说呢?”

岳者华任由核桃的凸起深深陷入掌心,身上的冷意却全然消散,又露出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浅笑。

“使节说的是,我只心疼那位要入定江王府的阿姊,定江王怕是不会善待她啊……”他感叹着,面上有几分悲天悯人。

使节唇角抽了抽,岳家这鬼才,果然如传说中那般怜香惜玉,跟他那无用的老子爹一个德行,心思全不放在正经地方。

他话音不自觉泄露出几分不屑,“岳御史说笑了,毕竟是京都送来的人,定江王就是再生气,也不会打杀了她,万一能怀个身子,也算是这女婢的造化了。”

话如此说,不过是个女婢,就算被定江王杀了也没什么妨碍,本就是三皇子养的死士,只要让定江王中毒就行。

岳者华为难片刻,无奈笑了笑,“既然皇使如此说,观南怎敢不听吩咐,只观南着实心疼那位阿姊,不如先将人送入王府,再想法子让定江王宠幸?”

使节笑眯眯取出两个瓷瓶,意味深长推到岳者华面前,“进入王府就不必了,毕竟王府里能伺候的人太多,还得劳烦岳御史想个十全十美的法子,能叫定江王在只有那女婢的时候,服下这合欢醉,必能成事。”

岳者华露出了然神色,又重新笑得衣衫轻颤,“皇使早说啊,那倒是容易的多。”

使节好奇问,“不知道岳御史打算如何做?”

岳者华浅笑,“皇使要的不是结果吗?”

使节被噎了下,也不想太过逼迫岳者华,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唇角,没再多说。

等人离开后,阿钦皱着眉问:“五公子,您真要听那什么狗屁皇子的?定江王没那么好算计。”

岳者华垂着眸子,好一会儿没说话。

直到阿钦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岳者华才轻叹了声,“京都都给我搭好了戏台子,这出戏由不得我不开锣。”

“那您打算怎么办?”阿钦紧皱着眉问。

岳者华笑了笑,目光有些无力,他淡淡看向窗外,“当然是,叫人怎么算计的,就怎么竹篮打水一场空。”

“联系定江王府的探子,想办法让傅绫罗出府,避开铜甲卫耳目。”

“叫人以最快的速度回京,不必现身,只令我在阿娘和阿姊身边安排的人动手,让她们假死离京,送到京畿常安寺关起来,严加看管。”

“另外,叫人查查看,这合欢醉对人有没有伤害,若有,就换个无害的来,没有就直接送到清颜阁去。”

“等接上傅绫罗,约定江王五日后到清颜阁,那京都送来的女婢杀了,换个清白行首伺候定江王,动静闹大一些。”

阿钦越听越心惊,“您是打算直接逼定江王服用合欢醉?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娘,就甘心被算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