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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1 / 2)

小年夜里, 南地开始下雪,到了第二日还没停,是南地难得一见的大雪。

厚重晶莹的雪花, 覆盖了所有的建筑,令南地有种岁月静好的虚假安宁。

只这大雪美则美矣, 却如战乱一般, 对南地百姓来说并不好受。

大雪压塌了好多房屋, 城内取暖的木柴和炭火也不足。

郡守府将情况报到王府,卫明安排人从落山送了许多柴火进城, 到了二十八这日, 才勉强算解了急。

除了取暖,王府还请了远山寺的师父, 在城外设置医帐和粥棚, 以保证百姓们不会因疾病和饥饿,年根子底下丧了命。

当然, 这场雪也不是没有任何好处。

起码让南下的军队脚步暂缓,停留在豫州边境,迟迟没进入汝南郡。

外头还在除雪, 给百姓们施粥的时候, 定将王府内书房里, 温暖如春,气氛却非常冷凝。

卫明满脸严肃禀报:“荆王仍旧被扣留京中, 荆王世子与逃回来的豫王联手,集结了六万大军,欲取道汝南郡, 直往定江郡而来。”

周奇和祈太尉匆匆自边南郡而归,与王府丞也一起在书房里, 屋里只乔安一个伺候着茶水。

等他们到的时候,卫明也已经令铜甲卫探听清楚了各封地的动静。

傅绫罗和纪忱江坐在软榻上,安静听着卫明的禀报,只是在底下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纪忱江一直拉着傅绫罗的手不放。

他现在不把玩扳指了,傅绫罗柔弱无骨的小手,对他更有吸引力。

纪云熙掌管墨麟卫,在其他地儿也有女卫。

她个子不高,低头能看到矮几下,两人交握的双手,再看卫明还跟那儿一本正经蹙眉发愁呢。

她心里淡淡一凉,翻了个白眼,撇开头补充:“若是消息无误,衮州充王世子也尊了京都的圣旨,为豫王和荆王世子提供财帛粮草。

而且,充王世子以‘诛杀叛贼’的名义,还支持了许多兵马,只是多为乌合之众,怕是要在前面当肉盾使的。”

傅绫罗看到纪云熙的表情了,脸颊一红,软软瞪纪忱江一眼,使劲儿抽手,却没能抽出去。

纪忱江浅浅笑着,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就要走了,再亲近说不定要何时了。”

傅绫罗心下一软,挣扎的动作就顿住了。

这下子,但凡长了眼的,都瞧见了俩人的这点子猫腻。

大家都莫名有些撑,王府丞没眼看自家王上孟浪的行为,只低着头思忖。

他有些不解,“若说荆王世子为了救回他父王,还说得过去,充王已死,那位世子也不是什么孝顺的,他图什么?”

就更不用说豫王,纪忱江都逃回来的这么艰难,豫州在南地边上,一路逃回封地,肯定不容易。

不想着报复京都也就算了,还替圣上办事,难不成是新圣捏着他们什么把柄?

傅绫罗顺着王府丞的话深思,也就没注意到,纪忱江已经不动声色揽上了她腰肢,冲其他几人挑眉。

他不过是跟媳妇亲近些,这帮子人什么毛病,一个个恨不能脑袋扎外头去,没见过猪跑吗?

众人:“……”求主君快点发兵北上吧,着实辣眼睛。

周奇和祈太尉是武将,不擅长动脑子,卫明也没思忖明白。

纪忱江若有所思,“他们可能是怕我和小怀王联手,即便他们能攻入京都,也比不过南地富庶,北地彪悍,怕为旁人做了嫁衣。”

众人都觉得有点道理,只怕各地还没得到小怀王身死的消息,北地现在其实是一盘散沙。

纪忱江救走了小怀王,这种救命之恩,最适合联手。

这些封王先听从圣人旨意,杀掉最厉害的那个,剩下的人再各凭本事也说得过去。

在皇位面前,什么生死仇恨,都没那么重要。

傅绫罗下意识靠着纪忱江,觉得仍有一点说不过去,“若他们只是为了不叫定江王和小怀王做黄雀,待得他们‘平叛’后,以什么名义入京呢?”

从纪忱江回来,她就在为南地将士北上造势,如今怎么也传出南地去了,她不信豫王不知道。

现在不管文氏奸佞,等杀掉定江王再清君侧,那就晚了。

南地百姓和文人又不是傻子,这力量拧成一股绳,封王依旧摆脱不得乱臣贼子的骂名。

除非他们将南地所有人都杀掉,那明显是不可能的。

卫明心下一动,“若是‘平叛’后,圣人允诺给他们加封呢?”

封王虽已是除了天子外最尊贵的人,但在外总不比在京都。

若天子允诺,给他们加封京都的爵位,让胜者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封王难保不动心。

毕竟,同为殷氏子的各封王,只要攻打京都,少不得就得落个同室操戈,乱臣贼子的名声。

若能徐徐图之,从新圣手里光明正大接过那位子,再好不过了。

现在所有封王都知道,新圣已经疯了,也没有嫡子。

那留下传位的圣旨暴毙,兵不血刃就得到天下,非常说得过去。

王府丞偷偷看了眼格外亲近的二人,小心翼翼问:“有无可能,这又是岳者华的计谋,他这会子也该回到京都了吧?”

傅绫罗心下一动,总觉得有点灵光闪过,一下子没能抓住。

纪忱江冷哼,“那短命鬼虽手段狠辣,但他不会帮殷氏子,除非是将人头都送到我这儿来,好叫我一网打尽呢。”

他话音一落,众人都愣了下。

傅绫罗一直捉不住的灵光莫名抓住了,她猛地坐直身子,“也许……嘶!”

坐直得猛了,纪忱江那铁臂没来得及放松动作,叫傅绫罗又一脑袋扎回去,腰疼,侧脸也疼。

她不爱在人前不给纪忱江面前,只是这回着实没忍住,气得红着眼眶一脚踹出去。

众人跟着亮起了幸灾乐祸的眼神,连祈太尉和王府丞他们这些年纪大点的,都盼着傅绫罗骂几句,将这个辣眼睛的骂醒。

当他们年纪大了,就看不懂这小年轻儿郎的炫耀心思吗?

谁没媳妇呢,当年他们孟浪的时候,这臭小子还没出生呢!

但纪忱江反应快,虽傅绫罗踹得也不疼,但他立刻趔趄了下,趁着傅绫罗刚张嘴的功夫,麻溜下了软塌。

他站在卫明边上,一脸正经,“女君在,我还是站着听就好,你们继续说。”

只要他给自己找借口找得快,丢脸的事儿就追不上他,纪忱江非常沉得住气。

其他人:“……”就不要脸来说,这人不愧是主君。

傅绫罗气笑了,但叫这人不要脸地一逗,她也没了心思,不打算在众人面前给他没脸了。

她清了清嗓子,严肃了表情,继续刚才的话题,“不管这事儿跟岳者华有没有关系,王府丞刚才一说,倒是启发我了。封王身边幕僚众多,又惦记那个位子,指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她意味深长问了个问题,“各位觉得,什么情况下,各封地能统一意见,在年前天气最不好的时候,就迫不及待要发兵‘平叛’呢?”

从天下大势上来思虑,傅绫罗可能没有在场众多老狐狸想的周全,但女娘心思细腻,总能注意到一些小细节。

若打完南地还要各凭本事,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这些封王会如此激动吗?

她一说,连周奇和祈太尉都想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可能。

纪忱江眸底漾着浅浅笑意,点出傅绫罗的深意,“如果谁能拿到我这个叛贼的首级,亦或是将我和小怀王生擒,‘平叛’功劳最大,新圣就禅位给谁呢?”

这就是根明知暂时吃不到的萝卜,因太过诱人,能让所有驴都疯狂。

卫明立刻道:“如果真是这般,新圣必定给了封王们明确的允诺,大概是秘而不宣的圣旨一类的信物。”

乔安插了一嘴,“可新圣能愿意退位吗?”

王府丞思绪也通畅起来,“到时,新圣完全可祭出文氏全族的性命,只说自己是被胁迫而为之。”

“封王也不傻,拿着圣旨,进可靠兵力逼圣人退位,退可替圣人‘清君侧’,只看到时谁更强硬。”

也只有这样,封王才会如此积极,京都也能稳坐钓鱼台,将调动雍州和益州一部分兵力,抵御幽州将士。

傅绫罗浅浅喝了口茶,眼神闪了闪却没说话,她有种莫名的直觉,这像是岳者华的手笔。

这是逼南地不得不反,也省得幽州抢功,更能避免整个大睿太过动荡的最好办法了。

她不动声色扫了眼纪忱江,若他仍不愿入主京都,大概杀了岳者华的心都有了。

纪忱江自然发现了傅绫罗那无辜的小眼神,心下冷哼,若想杀掉岳者华,他早在汝南郡那边就杀了。

这小东西还想留着岳者华的命呢?

他不嫉妒,他就是吃饺子蘸醋蘸多了,胸口有点不舒服。

*

既然大致猜出眼下的局势,无论如何,打起来都是年后的事情了,大家说完就散场,各自去办各自的事情。

新圣元年,应当是他们最后一个安稳年头,大家都各自有亲眷友人要走动。

等翻过元年,打仗的日子也不远了,要一路北上,需要做的准备不会少,大家都很忙。

傅绫罗手里也有许多事,今年各家都非常上道的将能贡献出来的辎重列了单子送过来,那定江王府的回礼礼单也要比往常厚上几分。

这个厚还不能是拿黄白之物堆起来的,大战当前,自当节俭,得是能给各家体面的礼单。

其中的分寸不好把握,傅绫罗还没出月子就在思忖这事儿,很是费了一番心思,这几日陪小悦儿时间都没那么多。

从书房出来,她下意识就想去陪女儿一会,再最后确认下礼单。

一直到正月初五之前,得按照远近先后,分别给各家送上门。

只是不等她走到门口,纪忱江就凑过来了,搂着她不肯放手,“阿棠,咱们是不是有些账得先算一算?”

傅绫罗心下一凉,试探着问,“要不,咱们回寝院再算?”

不问什么账了,账不少呢。

好歹有小悦儿挡着,这人也不能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他们都是初为父母,伺候孩子还有些磕磕绊绊的,但纪忱江确实已经对闺女展露出了女儿奴的架势。

小悦儿在的时候,他说话声音都要低几分。

被尿了好几回,除了第一次,后头每回都是一脸笑去换衣裳。

傅绫罗眼神止不住发软,论起做阿爹来,纪长舟真的不比她阿爹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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