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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2 / 2)

坐在旁边的何阿姨轻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好孩子,又不是天各一方,等你放假了抽时间多回来看看就是。”

宋槐点点头,腔调带了微弱的哽咽,“阿姨,叔叔现在在家吗?”

“应该不在,早晨问过一嘴,说是有工作要忙,估计后半夜才能回来。”

“知道了。”

等到了地方,宋槐没立即进屋,跑到后院瞧那棵刺槐树苗长高了多少。

帐篷已经被撤掉,院落布局重新恢复原样,生日那晚和段朝泠坐在围炉前聊天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从工具篓里翻出园艺铲,给土壤松土,拿出手机,对准树苗拍照,记录它的成长状态。

在原地观察了好一会,直到冷得快要坚持不住,才动身离开。

推门进屋,暖气混着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

以为是何阿姨在做饭,宋槐换好室内拖,径自走向开放式厨房,想帮忙打个下手。

何阿姨不在。

段朝泠正站在备餐区域,慢条斯理地拆着迷迭香的包装外盒。

腌制好的牛排和各种配菜被搁放到了台面,整齐排成一排。

“叔叔?”

段朝泠将纸盒丢进垃圾桶,瞥她一眼,“外面不冷吗?待这么久。”

“也还好……不是特别冷。”宋槐把脱掉的羽绒服放到沙发上,来到他身旁,“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何阿姨告诉我,你要很晚才能到家。”

如果知道他在,她哪里肯在外面逗留。

“家”。

对他来讲浅见寡闻的一个词。

段朝泠抬了抬眼,“事情忙完就提前回来了。”

厨房旁边是储藏室,拐角衔接一条坡道,直通内嵌玻璃做的折叠门。

宋槐挽起袖口,拧开水龙头涮了下手,正要去里面拿锅具和调料,听见他开口:“找地方坐吧。”

“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宋槐擦干净手,绕到料理台对面,寻了个既不过多打扰又能看清烹饪过程的位置,手撑着岩板边缘,稍微使力,坐上高脚椅。

她托腮观察起眼前的段朝泠,看着他熟练地洗菜、切菜,握着刀柄的手很漂亮,指节分明,不乏清癯的骨感。

手背沾了些水,有水滴顺着皮肤表面滑落到砧板上。

时间没过去太久,傍晚准时开餐。

晚餐很丰盛——黑松露塔壳,培根芦苇拼盘,轻食沙拉,还有两份奎宁牛排。

宋槐尝了口培根肉,觉得好吃,忍不住感叹:“叔叔,我从前都不知道你会做饭。”

段朝泠倒了杯常温的柳橙汁给她,“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宋槐笑了一声,随口问:“感觉好神奇……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

“跟一个朋友。”

她缓慢地咽下食物,没太在意,准备和他聊些别的。

段朝泠又说:“当初一个人在外面待了一年半,如果没有这个朋友,我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样。”

宋槐拿着刀叉的手顿在半空。

鲜少听段朝泠主动提起往事,想来对方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她听见自己轻声问:“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了。”

他语调极淡,比隔夜的白开水还要寡然。

宋槐突然不知道该往下接什么话。

段朝泠将切成块状的牛排端到她面前,“吃这盘吧。”

宋槐接过盘子,叉起其中一块,没送进嘴里,举起又重新放下。

段朝泠看她,“怎么不吃了?”

她抬头回看他,没答话,而是很认真地说:“叔叔,我会一直陪着你。”

更像是一句不留退路的承诺。

段朝泠目光锁住她。

片刻,他徐缓开口:“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谁。比起陪伴,我可能更希望你过得开心。”

长辈对晚辈最直接的期许。

这话明明挑不出任何语病,可莫名的,使她胸口隐隐发闷,偏形容不出缘由。

这种感觉持续到饭后才勉强缓过来一点。

宋槐主动揽过收拾残羹的家务,擦完桌面,将待洗的餐具摆到碗架上,按动洗碗机的开关。

正准备回卧室,路过岛台,看到挂在墙面的那幅抽象画,下意识停住脚步。

实在是很难用言语表达的一幅画——亚麻布油画框,以雾霾蓝为底色,画布中间勾勒了菱形方框,被数十种颜色的线条填充,看上去满目凌乱,却又有种整齐划一的诡异美感。

生日那晚没来得及细瞧,眼下仔细去看,隐约有种熟悉感,仿佛在哪见过。

段朝泠的声音自后方响起,“认识这画?”

思绪被打断,宋槐没继续回忆,如实说:“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话音落地,宋槐忽地轻“啊”一声,“……我想起来了。”

她看向段朝泠,又说,“我姑姑曾经送过我一幅类似的,画风和这幅很像。”

段朝泠看她的眼神变得隐晦,面上始终无澜,“什么时候送的。”

宋槐粗略回想一遍,“好像是我六岁那年。我姑姑常年在外,我们实际没见过几次,但她只要回来,就会给我带很多礼物。”

段朝泠将话题绕回来,“看了这幅画之后什么感觉。”

“说不上来……觉得压抑,”她伸手指向方框外的那些线条,浅浅笑一下,“但又有种挣脱囚笼的快感。”

段朝泠不再作声,盯着她瞧了一会。

小姑娘一颦一笑带着干净的空灵,是这个年龄段该有的青涩,心智却比同龄人成熟很多。

她矛盾、执拗,太知进退,知道怎样讨别人欢心,偶尔心事多得不像个孩子。

有些意外。

外表这么相像的两个人,性格并不相似,对画的解析却能做到如出一辙。

如果没经历这么多,她的性格又该是什么样。

他没法再深入去想。

宋槐原本没在看他。

跟他说完这些话,她看向画作,隔了几秒重新转过头,想问他这幅画是从哪得来的。

没来得及开口,直直对上他深不可测的目光。

不确定该如何形容。

他像在看她,又像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或许不是错觉,他的眼神里似乎有极致真切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