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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2 / 2)

小小的年纪,却敏感得厉害。靖儿?迷茫地仰起脸,看向皇后,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分明先生说?他练得很?好,极有天赋。

他大字写得好,书?读得好,剑练得好,先生赞他,母后赞他,所有人都赞他,唯独父皇,少有对他的夸赞。

皇后眼圈泛红,伸手将儿?子抱到怀里,一滴泪水,无声?地从脸上滑下来。

究竟是幸事,还?是不幸,早已经不重要了。

她温下声?,轻抚儿?子小小的肩膀,“父皇是皇帝,君威难测,就是要夸赞靖儿?,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赞。”

大皇子困惑地抬起眼,“可是父皇私下也很?少夸赞靖儿?,靖儿?见到父皇的次数,甚至比不上顺宁。”

皇后又一阵心痛,难以自抑地落泪,她拼命咬紧唇,才没发出声?响。缓了许久,才轻声?开口,“不怪靖儿?,靖儿?很?好,是母后不好。”

“母后告诉过靖儿?,靖儿?要记住,你是嫡长子,一嫡一长,就已经胜过了旁人。顺宁,永远比不过你。”

“记住了么?”

大皇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神却依旧黯淡。

待乳母将大皇子引下去,梳柳才入殿,呈了一盏热茶,瞧着皇后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娘娘,圣驾已经离开启祥宫了。”

皇后眼底仍旧留有红意,她擦拭掉眼角的泪,嘴边勾出一抹讽刺的笑,“皇上可有复赵妃的位份?”

梳柳摇头回答,“并未。”

皇后提唇,“这泠贵嫔确实有本事,这出戏唱得是越来越好了。本宫倒要看看,谁是唱到最后的那?一个。”

……

乾坤宫

陈德海清点完寿宴的呈礼,便回了乾坤宫伺候。皇上立在御案后,正俯身执笔题书?,宣纸上两行诗词笔走?龙蛇,苍劲有力。皇上出身皇室,自幼勤学,这书?法不止师承大家,也是疆场上磨练出来的,带了股杀气。

伺候皇上多?年,陈德海心里清楚,此时皇上并不愿让旁人打搅。他放下茶盏,正欲悄声?退出去,李玄胤忽然将他叫住。

陈德海恭敬地垂下头,便听皇上问道,“你以为,大皇子如?何?”

这是一道送命题,比上回皇上问他泠贵嫔与应嫔相?较如?何,还?要难以回答。

陈德海脖颈登时出了一层凉汗,扑通跪下身,斟酌道:“大皇子是皇上嫡长子,勤学刻苦,自是极好。”

李玄胤笔锋顿住,一滴墨迹滴到宣纸上,这幅字是不能?要了。他撂下笔,轻拨着拇指的白玉扳指,脸色淡淡,“大皇子,可堪太子之位?”

这一问,比方才的还?要命。陈德海哪敢答这话。且不说?太子年岁还?小,皇上如?今不过二十又七,许贵人、应嫔、赵妃接连有孕,后宫一波一波的选秀,谁知道后来会是什么样。皇上御极五载,在朝中根基已稳,又是龙虎之年,根本不必用立太子来安稳朝纲,皇上这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论如?何,他这话轻易答不得。他战战兢兢地跪着,不敢回话。

幸而,皇上似乎也没有要他回话的意思。

李玄胤下了御阶,半扇小窗开着,他伸手,烤着殿内的炭炉,眼神漠然地眺向窗外。

陈德海悄悄抬眼,觑向皇上的脸色,旁人不知,可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怎会不知皇上对大皇子的介怀。

出了那?样的事儿?,任哪个父亲都不会真正亲近这个儿?子。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是以,皇上还?是让皇后养着大皇子,给他嫡长子的尊荣。

老祖宗的规矩,这嫡长子九成是太子,可这后面的事儿?太难以预料了,赵妃、应嫔、许贵人,还?有正得圣宠的泠贵嫔,日后入宫的新?妃……变数太大,谁都难以预料。

但……大皇子的母亲不是别人,依着皇后娘娘的手段,想来,只要皇后娘娘无虞,大皇子就不会出事。

他只是御前伺候的奴才,这些?都不该是他操心的。皇上正值盛年,他伺候好皇上,便稳保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

关雎宫

因赵妃突然晕倒,寿宴草草散去,顺宁剪的小人画并没能?送给父皇。小小的顺宁很?是不开心,她跳下软榻,哒哒哒地跑去外殿,“温阿娘带熙儿?去找父皇吧,子时还?没过,熙儿?要把这剪纸小人送给父皇做寿礼。”

温修容冷不丁被小小的手拽了拽衣袖,回神,敛了眼色,温柔地抚了抚顺宁的发顶,“今日皇上寿礼,皇上累了一日,料想此时已经歇下了。熙儿?若执意去,会扰了皇上安寝。”

顺宁失落地低下眼,“熙儿?不喜欢别人打扰熙儿?睡觉,想必父皇也不会喜欢。”她摸了摸小人活灵活现的眼睛,“那?温阿娘明日陪熙儿?去找父皇,好不好?”

温修容温和地应下声?,招来乳母,服侍小公主回寝殿休息。

“熙儿?要睡觉了,温阿娘也早点睡。”

温修容抱了抱她,轻点下头。待乳母将顺宁公主带走?,温修容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淡去了。

“主子,皇上今夜歇在了乾坤宫。”柳禾从外面打探到消息,回殿内禀道。

温修容不紧不慢地提壶煮茶,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赵妃可请太医了?”

柳禾摇头,“并未。”

那?壶茶水透过筛漏,汩汩水流徐徐入了茶碗,是上好的雪山银针,清香扑鼻。

温修容浅浅抿了一口,碾磨着这两个字,“并未……”

随之一笑,“赵妃娘娘有孕后,倒是沉得住气了。便先让她高兴几日,毕竟这孩子难得,本宫也是费了好一番心思呢。”

……

寿宴过后,广岳频频传来战报,御案上奏折不断,为忙政务,李玄胤几乎没再踏进后宫。这些?日子只看过有着子嗣的嫔妃,启祥宫的赵妃,关雎宫的温修容,秋水榭的许婉仪。

李玄胤甚喜许婉仪的两个孩子,小公主不足月,便赐了封号怀安,“心期极乐三千界,世事怀安二十年。”许婉仪脸上笑意止不住,“待安儿?晓事,必会开心皇上赐的封号。”

从秋水榭出来,行过小半个时辰,陈德海悄悄觑了眼銮舆,这些?日子军务紧急,皇上不眠不休与大臣议政,甚少有好脸色。也就见到小皇子公主才会露出三分笑意,可这笑倒底不真切。

这时候,也就只有泠贵嫔能?哄得皇上开怀。陈德海心底盘算,躬身上前,正欲说?什么,便见那?垂帘掀开。

李玄胤捻着扳,瞥了眼前头飞檐的琉璃砖瓦,漫不经心地问,“这些?日子,泠贵嫔可来过乾坤宫?”

这些?日子,皇上夙兴夜寐,忙于朝政,不是没有蠢蠢欲动的嫔妃端着羹汤来乾坤宫,可泠贵嫔,却是从未来过的。

陈德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脖颈倏地泛出凉意,他觑见皇上冷得掉冰渣的脸,身子一抖,讪笑,“回皇上,泠贵嫔……”

他受着皇上越来越沉的脸色,后背冷汗涔涔冒出,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李玄胤冷哼一声?,“去金禧阁,朕倒要看看她又在闹什么!”

……

金禧阁

李玄胤进来时,那?女子只穿着寝衣,正坐在案后剪窗花。她这些?日子倒是听话,字也写得愈发顺眼,只是这规矩……他都过了屏风了,那?人却是一眼都没抬。李玄胤眉心一跳,扶额难言,罢了,左右也只是私下在他这不像样。

他漫不经心地走?近,落下座,掠了眼案上剪好的窗花,眉宇微拧,这窗花剪得实在一言难尽。歪歪扭扭,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李玄胤掀起眼皮子睇了眼对面坐着的女子,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沉声?提醒道,“见着朕,一句话都不说??”

那?人这才有所动作,揉了揉发疼的前额,颇为幽怨地嗔他一眼,“皇上来就来嘛,等?嫔妾剪完这个,就跟皇上说?话。”

边说?,她好似怕他生气似的,柔软的小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李玄胤一僵,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一把拍掉这女子胆大包天的手,斥她,“不像话!”

陈德海正要端了茶水进来,一眼就看到这一幕,吓得手抖了下,这泠贵嫔敢摸龙头,还?真是不怕死啊!

内殿里,婉芙手顿了下,轻哼一声?,便低头继续剪手中的红纸。

昏黄的宫灯遮掩在她的侧脸,留下了一层柔和的光。

李玄胤随意捡起她案上写好的字翻看,本来是要夸她,结果越看这字眉心拧得越紧,越发头疼,写得乱七八糟,三岁小孩都比她像样。

他翻过两页,又瞧了那?人一眼,“朕吩咐陈德海清点了那?日的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