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诬陷(2 / 2)
如果是燕云,那他会当场摔下镰刀,冷笑一声离开,懒得拆穿阮闲的把戏,却也不会和前面的人一样纵然他。
这些人对于阮闲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可惜他选了林凤鸣。
林凤鸣垂眸看了阮闲一眼,在对方动作的一瞬间骤然松手,他松手的时机无比巧妙,阮闲意识到不对时立刻睁大了眼睛想要收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锋利的镰刀一瞬间改变了航路,骤然割开了林凤鸣的裤腿,在他的小腿上留下了一道不长不短的伤口,鲜血立刻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阮闲震惊地抬眸看着林凤鸣,对方见状恰到好处地蹙眉,什么也没说,仿佛真的只是经历了一次意外,他却陡然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凉意。
此刻角色翻转,受伤的人成了林凤鸣,而接下来要被千夫所指的人,则成了阮闲。
他手足无措地松开镰刀,那一瞬间害怕得几乎要哭了:“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我!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想要害您……”
只有林凤鸣和他两个人知道阮闲到底在为什么事道歉。
林凤鸣轻飘飘道:“没事。”
观众们见状却坐不住了,回过神后立刻恼怒道:
“啊啊啊我早说了要远离他!!宁宁啊,我的宁宁!”
“干什么啊!宁宁好心教你你什么意思啊!”
“刚刚发力不对吧,宁宁说了两三次让放松,阮闲故意的吧!!!”
“啊啊啊啊我老婆的腿,阮闲你他妈有病啊!”
“啊啊啊气死我了!快给宁宁止血啊!”
“云子来了!云子哥快快快!”
“完了,云子哥冷着脸来了,严重怀疑你软要被打包沉湖了”
“快来!!云子哥有人欺负你老婆!!”
燕云刚割完芝麻,蹙眉拎着镰刀朝这边走来,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向下流,看起来格外凶神恶煞。
阮闲一下子吓破了胆,他用惯了这种伎俩,此刻清楚地知道自己说什么其他人都不会相信,一时间更害怕了,甚至直接哭了出来,对着林凤鸣哽咽道:“林教授……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凤鸣没搭理他,低头扯开裤子上的那道口子,指尖划过伤口边缘检查了一下,鲜血浸润他的手指,沿着指腹往下滴,他却宛如没感受到疼痛一样。
低头看着染血的指尖,耳边响着阮闲的哭声,林凤鸣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林安。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林安的弟弟林勇辉的儿子,冷漠的表面下掩盖着恶毒,睚眦必报到不择手段。
林安为了报复他的逃离,宁愿摔断两条腿也要在他高考那天跳楼。
而他为了报复阮闲,不惜在自己腿上留下一道伤口,也要用对方陷害他的手段如数奉还,所谓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对于道德底线高的人来说,在对方没有伤害到他之前用这种同态复仇的手段是不合理的,甚至是卑劣的。
但林凤鸣没有丝毫道德包袱,他看着指尖上的血,第一反应竟然是燕云看到恐怕要不高兴了。
事实证明他担心的果然没错。
燕云走到离他们十步的距离便看到了林凤鸣手指上的血,他脑子轰的一声,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到了林凤鸣面前,握着他的手腕厉声道:“谁的血?!”
阮闲站在旁边几乎快被吓得背过气去了,弹幕都在企图跟燕云交流,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林凤鸣轻描淡写道,“刚刚用镰刀不小心,划破了腿,没什么大事。”
他没说是谁用也没说自己是被谁划破了腿,燕云闻言却立刻品出了不对劲,低头半跪在了他的腿前,看到那处伤口了脸色直接沉到了谷底,抬眸冷声道:“谁干的?”
林凤鸣不说话,阮闲见状带着哭腔道:“是、是我不小心……林教授帮我的时候,我力道使偏了……对不起……”
燕云咬着牙关蹙眉看向他,眸底尽是冷意,阮闲被他看得心下发凉,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低着头哽咽。
“没什么大事。”林凤鸣拉了拉燕云让他起来,“起来。”
燕云抿着唇死死地盯着那道伤口,半晌突然站起来,直接把人打横抱起,不顾林凤鸣骤然睁大的眼睛,大步向田头走去。
其他人很快也听到了消息,闻讯立马赶了过来,穆央还贴心地拿了消毒的碘伏和棉签递给燕云,节目组又匆匆拿来了纱布还有双氧水。
段星贝热得快虚脱了,秦枫在后面给他扇着风,但他还是忍着难受关切道:“林教授没事吧?”
林凤鸣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见燕云此刻的眉毛能拧死一只蚂蚁,一时间非常有眼力见地闭了嘴。
林凤鸣坐在土堆上,裤腿被燕云用剪刀减开,半条腿露在外面,雪白的肌肤上印着鲜红的伤口,燕云拿着棉签,每一次擦拭手都在抖。
林凤鸣原本想说两句调侃一下,看到对方沉如黑炭般的神情后又作罢了。
一群人和摄像头都围着林凤鸣,这是阮闲原本想得到的,众人的关心和直播的热度,可他现在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在微博中不断攀升的黑热搜。
阮闲站在一旁胆怯又害怕地低着头,生怕林凤鸣把他真正的目的说出来,脑海中一片混乱,一时间又想起了他之前参加过的一次综艺。
综艺上那个被他以相同招式陷害的女孩,那时就像他现在一样站在角落里,抿着唇委屈又难受。
之后女孩遭到了全网的斥责,过了很久网上提起她还是这件事,为此许久没有收到通告。
但那个女孩和他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从始至终就没有害人,所以她完全不害怕事情的真相被披露,她有的只是愤怒和委屈。
而阮闲此时看着林凤鸣,心底却只有惶恐和胆怯。
“刚刚发生了什么?”程旭忍不住道,“林教授不是很擅长农事吗?怎么好端端的就割了腿?”
林凤鸣随口道:“没什么,手误而已。”
程旭显然不信,他蹙眉看向阮闲,在这里没人比他更懂这个人。
果不其然阮闲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嗫嚅半晌才带着哭腔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是、是我不小心……林教授教我的时候,我力道使偏了……对不起……”
程旭的眉毛蹙得更深了,他很聪明,联想过阮闲之前干过的事情,再看到阮闲除了内疚之外的恐惧,几乎是瞬间就把真正的事情经过给理顺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说话,蓦然闭了闭眼,他已经猜到了此刻网上的风评和接下来的热搜会是什么,他头一次对阮闲产生了一股难言的失望。
用惯的害人伎俩终于遇到了真正的聪明人,最终孽力回馈在了他自己身上,自以为是的聪明实则又蠢又坏。
林凤鸣没搭理阮闲,他低头看着燕云道:“行了,别擦了,再擦你自己的手都该破皮了。”
燕云抿着唇没说话,手上停下了动作。
穆央递过来了节目组准备的纱布和清创药,跟个百宝箱一样,燕云事无巨细地把林凤鸣的伤口包裹好,众人才在二人的感谢和礼送中回到自己的田地。
人一走,田间立刻安静了不少。
但是身处火热的夏天,林凤鸣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丝冷意,他扭头看向沉着脸坐在自己身旁的燕云,自知理亏,便没话找话道:“芝麻收完了?”
燕云冷笑道:“你都这样了我还有空收芝麻?你怎么不直接把腿砍掉,我好直接给你买副拐。”
林凤鸣呼吸一顿,抬眸对上燕云带着明火的目光,心下猛地一跳意识到——他知道了。
同床共枕七年,相识相知十三年。燕云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
如果真的是阮闲不小心蹭到了他,他绝对不会就此姑息。
就像他对林家人一样,以德报怨从来不是林凤鸣的性格,以直报怨,甚至以怨报怨才是。
没人比燕云更清楚林凤鸣在农事上的熟练程度,如果他不想,别说镰刀了,就是割麦机在他手上过去他也不会伤到分毫。
林凤鸣突然没了声响,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内心有些茫然。
燕云会怎么看自己?他冷不丁地想起了这个自己离婚前最经常想的问题。
两人结婚刚满两年时,林安的腿开始持续恶化,分明是用钱就能轻而易举解决的事情,林凤鸣一开始故意答应借给他们,待对方燃起巨大希望并且开始断药后又断然拒绝,导致了对方的截肢。
那时他就想过这个问题,燕云会怎么看自己?
后来林建坤突发脑梗住院,林凤鸣联系了一个他和燕云共同的朋友,是大医院鼎鼎有名的脑科专家,为林建坤问诊。
在清楚地知道人活不过一年的情况下,林建坤的每一个儿女都不想治,想要林建坤留下的那笔遗产。
林凤鸣告诉林建坤只要治就有希望,林建坤闻言大喜过望,执意要活下去,为此“不计前嫌”把钱都给了林凤鸣,企图能多活几天。
林凤鸣拿着他的积蓄把他送进了最好的病房,接受着最好的治疗,烧光了他的所有积蓄,没给那些林家人留一分。
林勇辉朝思暮想,无比需要这笔钱给林安看病,却全都付之东流,他的大儿子只能继续以断肢之体受苦。
林建坤的身体很快恶化,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只能依偎在病榻之间。
最后半年林建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依靠鼻饲苟延残喘,每天浑身上下疼得睡不着觉,无数次用眼神表达自己痛不欲生到想死的念头。
林凤鸣却不允许他在没花完积蓄前死去,他不愿意花这些钱,嫌脏,但也不可能让那些人拿到一分钱。
为了让林建坤保持清醒尽量多活几天,林凤鸣不允许他打吗啡和杜冷丁,所有的痛苦都由林建坤自己承受,他疼到甚至无法昏迷。
看着他在病榻间痛苦到说不出话来,林凤鸣仿佛看到了年幼时在他鞭子下被打到呼吸渐无的自己。
林建坤终于去世的那天,账上还剩下一万五,林凤鸣拿走了五千,扬言是燕云收麦子的劳务费,之后硬是在一众人的谩骂下把林建坤送进了抢救室,剩下一万块花完的那一刻,他反手拔了管连多余的一眼都没看,扭头离开医院。
那五千块林凤鸣当着任敏和林勇辉的面,捐给了同病房的另一个白血病小姑娘。
任敏骂他白眼狼,宁愿把钱给一个短命鬼也不愿给他亲哥。
林凤鸣淡淡瞟了她一眼:“短命鬼?你说的是林安?”
言罢转身离开,听着背后林勇辉的谩骂和任敏的质问,林凤鸣没有丝毫报仇的痛快,他只是再一次忍不住想到,燕云会怎么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