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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所谓亲人(1 / 2)

天将明时,来换班的侍卫发现不对之后,匆忙集结上报,此刻府中被迷倒的小厮护院等人也陆续醒来。可为时已晚,崔枕安早就乘了商船出港。

此事一上报,朝中哗然,圣上大怒,所有人都知道崔枕安此次归行意味着什么。

若拦截不到,无异于放虎归山。

水陆通畅,天光大亮时商船已经驶出半城。

商船需要在下一个渡口暂停接受巡查,崔枕安不得不转走陆路,在驿站换了快马,一行人乔装成胡商商队疾奔而去。

此时的京中,将北境世子出逃之事紧紧压住,以免心怀叵测之人借此机会浑水摸鱼,且派了几路官兵沿路追去,唯剩下姜芙不进不退,无论怎样,姜芙都是北境世子的发妻,圣上迁怒于她,命人将她押入牢中。

可即便这样也是无用,所有人都道,崔枕安杀了看守的侍卫,又抛弃了姜芙,而今扬长而去,再寻他,就似大海捞针。

其实直到被关入了牢中,姜芙也未真正觉得崔枕安当真将她抛弃。她甚至还会天真的想,许是他病了呢?许是他被人陷害了呢......

然,随着时日一天天过去,姜芙的脑子也越发明晰,崔枕安是真的走了,他真的不顾一切的离开了京城,甚至没有想过将她一同带走。

女牢之中空荡幽暗,几乎不见天日,牢中潮湿无比,气味儿难闻,时时散着一股子腥臭之气,偶尔能听到隔壁刑房中传来阵阵痛苦的叫喊,起先两日,姜芙在这里吓的甚至不敢闭眼,待三日之后,她好似就变得麻木了,不过仍旧整日的只面对着牢房之中一处高窄的小窗而坐。

送过来的牢饭不过小半日的工夫便馊了,姜芙一口未碰,不断有苍蝇飞过,扒着破缺的碗沿飞舞。

透过高窄的小窗可窥见一片蓝天,偶有浮云飘过,那便是她可看见的全部。

大牢门被人自外打开了一条缝隙,锁链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铁门上,随着外面的光线一同入门的,是一个四十上下,体态丰腴的妇人。

女牢头走在最前,提着灯下阶给妇人领路,妇人显然也是头一回来这种肮脏的地方,她惊恐的望着这牢中的一切,紧紧提着自己的裙摆,生怕染了污秽。

牢中脏乱让人咋舌,妇人紧紧皱着眉,属实受不得这里的味道,最后干脆用帕子捂了口鼻。

待人一进来,牢门又被关上,连带着方才的光线也一同被隔在外面。

此地昏暗,只能提灯照亮,对女牢头而言在这里走动可谓是轻车熟路,她在前提着灯慢行,还不忘提醒身后的妇人小心脚下。

也不知绕了几个弯,终在一处牢门前停下,女牢头指了指姜芙的背影同那妇人道:“夫人,就是这儿了。”

那妇人借着火光朝前踏了一步,正瞧见一个纤瘦的背影席地而坐,长发凌乱披散在背后,几乎将细窄的肩都遮住。

旁边的破碗上围了一圈苍蝇,见此景妇人吓的朝后又退了半步,险些没呕出来。

“夫人,时间不多,您长话短说,我一会儿再过来。”女牢头将提灯别在一侧之后便退离了此地,只剩这妇人。

见四下再无外人,妇人朝前提步,探着脸低低唤了一声:“芙儿!”

牢中空荡,一点声线传来都会有回声撞壁,声声入了姜芙的耳,她呆滞了几日的目光终有了些反应,自窄窗上敛回,她慢慢转过身去,正与那妇人目光对上。

“姑母......”她苍白无血的双唇上下微动一下,勉强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两个字。

她想,姑母应是听到的了。

她这一转脸不打紧,着实将姑母沈姜氏吓了一个激灵。

自她嫁人算起,不过半年多的光景,怎的人瘦成了皮包骨。窄窗上的光线照射在高挺的鼻梁上透了血色,原本一双秋水似的双瞳而今虚空无物,暗色的的瞳孔似没有焦点,加上两侧脸颊垂下的乱发,搭配在一起,似个女鬼一般......

“芙儿......”沈姜氏对她好坏暂且不论,好歹也是骨肉至亲,见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成了这副模样,沈姜氏也着实不忍,于是又唤了一句。

姜芙直勾勾的凝望了她一会儿,以她对姑母的了解,她能来,姜芙也当真意外。

竟没想,她孤零零的落到今日这个下场,肯来看她的,竟是姑母。

“我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沈姜氏应景而落泪,终是没忍住抽泣起来,“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会将你养在府里,我宁可养你一辈子,也比现在这般要强!”

“那天杀的崔枕安......”

“你说你这样受苦受难,我往后到了地下,哪有脸面去见你的爹娘啊!”

沈姜氏一下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让听者动容。

姜芙心肠柔软,此时此刻,还有人肯为她哭一哭,她亦是说不出的感激。

正心想着,好歹是亲,再不济也是她姜芙现在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这念头正浓时,只听沈姜氏稍擦了眼泪又道:“芙儿,事到如今你可别犯傻,待上面的人提审你时,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千万别替旁人隐瞒,保命要紧,知道吗?”

闻言,姜芙茫然移过目光,她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当真不知道,她从不知道崔枕安在背后策划着什么,她从未深究过关于崔枕安的一切......

“这孩子怎么这么笨呢,”沈姜氏恨姜芙不开化,急的跺脚,“都这个时候了,你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得说知道,能说什么就说什么,趁早结束是最好,你痛快些,也少受些皮肉之苦不是?”

对于此,姜芙不是很明白。

见她仍没反应,沈姜氏说的再直白了些,“芙儿,今天姑母既来,就是同你说两句实话,这几日你在这牢中受苦,你姑父也不好过,圣上震怒,险些没要了你姑父的命。崔枕安若追回来了还好,若真追不回......咱们整个沈家,都要大祸临头啊!”

“再不济,是姑母将你养大成人,姑母疼你,你也是知道的,少时姑母的确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姑母也是身不由己,做不得主,有时候也不得不委屈你......”

在姜芙的眼中,姑母一向是个精明人,十几年来一向是三句话拐十八道弯,这会儿她亦是从中听出了些旁的味道。

原本因她的到来姜芙还有些感动,可这些感动也因得她讲出这番话后戛然而止,她目光再次落到姑母脸上,直言道:“姑母,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状,沈姜氏也不好再拐弯抹角,她上前一步离得稍近了些,“芙儿,当初你出嫁前,姑母可同你讲过,你虽是嫁给了崔世子,可他毕竟是质子,与朝廷不是一条心,你需得时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凡事留个心眼,若有何异,就同你姑父讲。”

“可就是这千万般小心,也还是让他逃了,若上头问起,有些事儿,你得自己担起来,毕竟当初我们该交待的都已经交待了......”

即便是再蠢再笨的人,听到这些也该开窍了,更何况姜芙本就不蠢。

闹了半晌,沈姜氏费了这么多口舌只为了告知姜芙一应都让她自己扛下,以免连累了沈家。

其实在看到姑母的那一刻,姜芙心中是存了点希望的,前路是生是死都不要紧,好歹这世上,并非是所有人都将她抛弃了.......

而今,心口的最后一点火苗也跟着熄了,她的世界也才真的算是塌了。

姜芙一眼不眨的望着沈姜氏,多番滋味上心头,沈姜氏做贼心虚,被她盯的心里直发毛,最后目光闪烁,不敢再直视姜芙。

二人一站一坐僵持半晌,这份僵持终在姜芙的一声冷笑中结束。

万般自在无言中,姜芙冷笑着扭回身,仍旧抬眼只望着牢墙上方的窄窗,就似沈姜氏方才来时那样。

而后无论她如何再唤,姜芙都只保持着那一个姿势不再理她。

“芙儿.......芙儿........”无论她再唤几次,姜芙仍旧不理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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