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霞瀑(1 / 2)
“你说……什么?”黎翡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
谢知寒却闭口不言,他的手似有若无地攥着榻上的布料,拉扯得上面晃动的红纱都跟着绷紧,一团薄纱被他拢在指间,极微薄的布料被浸润得微潮。
他低头埋进被褥里,执意道:“把灯熄了。”
“可是……”
“你摸索着就能拆掉了。”谢知寒道,“女君大人,神识又不是摆设……别为难我了。”
他的底线被戳得一退再退,如今已经没什么退路可言。
黎翡倒还真不是故意逗他的,只是一时没想起这茬儿来,她抬起手,红烛上的火光一晃就灭,一道如霜的月色洒落进窗棂内,在榻前留下薄雪似的冷光。
她靠了过来。
黎九如浑身都暖洋洋的,血脉里都流动着炽热的温度。谢知寒闭上眼感受她的呼吸,在静谧无声当中,他的手被她握住,缓慢地扣合在一起,像是恩爱眷侣一般抚弄着掌心。
谢知寒的心都要融化了。他慢慢地回握她,忽然问:“剑尊阁下……最近不出现了吗?”
黎翡摸索着拆他身上最后的那个装饰,她尽量不碰到谢知寒的身体,但这难度显然很大,就算再仔细小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有点碰到他,还好谢道长一贯能忍,只是身躯僵了僵,把喉咙里的闷哼咽了回去。
“你问他干什么。”黎九如道,“他最近消停得很,一句话也不说了,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死到临头……只要幻觉清除,不论他在我脑海里做过什么手脚,我都能够发现。”
“死到临头……”谢知寒慢慢地重复,轻轻笑了一下,“他是怕死的人吗?”
“他才不是呢。”黎翡顺口回答,说完之后才突然转过头看着他,“我说你……平日里把你跟他扯到一起,委屈得像是天都塌了,怎么突然这么大度,还替他计较起来了。”
“因为……”谢知寒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我在轮回玉盘里见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黎九如触摸他身躯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还算平和地摊平手掌。她的声音在昏暗当中响起:“说说看。”
谢知寒的手垂下来,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他在脑海组织了一下措辞,尽量平铺直叙地将那件事讲完整。
等到亲口叙述之时,谢知寒才陡然发现,这所谓的事实在他经历时如此真切,可到了说出来时,却每一句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以至于他说到无念的决定时,都忍不住停顿了良久。
黎翡沉默无声地听着。
他讲述了片刻,清皎的月光逐渐被云层遮住,更深浓的黑暗里,突然被密云相连的闪电映亮一瞬,榻前的红纱被一丝夜风吹起。
电光落下,一片寂静中,黎翡站起身,将半开的窗亲手关上。她身上沾了外面的寒气,每一寸潮热的呼吸都恍惚化为一层冰凉的雾,重新回到谢知寒身边时,他几乎被这凉意蹭得轻微抖了一下。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俯下身来按住他的肩膀。她的唇柔润而弧度优雅,适合温柔耐心的品味——但这双唇的主人显然不那么想,她先是克制着、收敛着贴过来,才贴到谢知寒的气息边缘,就不可控地忽然咬了上来。谢知寒被她箍住侧颈,卡在血脉涌动的地方。她的手轻微的用力,有一种气息被攫取的窒息感。但他知道,快要窒息的是黎九如,她的呼吸中混杂徒劳的恨,一丝一缕地化为愤怒,在她的脑海中弹了一首风雨欲来的战曲。
很快,她足够克制地松开了他,摩挲着他唇上又被咬出来的一截伤口,低声:“你觉得……他只是想以这种形态,永远跟我在一起吗?”
当然不是。他随时准备回到你身边。除此之外,这也是克制其他幻觉的一种方式。只不过……
“用滔天的怨恨来压制其他杀孽幻觉,这对于你来说,只是一种以毒攻毒罢了。”谢知寒舔了一下唇上的伤口,不小心碰到她还未收回的指腹,又默默缩了回去,“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剑尊阁下。”
“对。”黎翡只说了这一个字,她下意识地认为以无念的缜密心思,不会只有这么多的准备,“还有别的内容没告诉我吗?”
黑暗当中,谢知寒默默地看着她的异瞳,没有回答。
“嗯?”
黎翡低下头想要细问,结果谢知寒忽然抓住了她的衣领。花纹繁复的领子在他手中被揉搓攥紧,捏成一团,他抬头主动献上唇肉,用柔软的部分磨蹭她微尖的虎牙,直到黎翡忍不住又咬了他一口。
谢知寒轻嘶一声,痛得皱了下眉,但很快却又放松下来,环住她的脖颈迎上去,把一切柔软的、温和的、充满倾慕的东西放在她面前,献给他钟爱的道侣,他这样驯顺,好像把所有不近人情的疏离都剥落了,卸下外壳,可以被任意揉搓捏成任何模样。
黎翡舐去那滴微甜的血珠,道:“这可不怪我,你自己凑上来的。”
“我知道。”谢知寒道,“我知道的……”
“这个装饰你是怎么戴上去的。”黎九如问,“还挺复杂。”
“笨死了。”他轻声道,说完又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挪过去,两人的手指纠缠在一起,每一寸都贴合。
他教她卸除扣环,把他从束缚当中放出来,在这个过程中,谢知寒专注又紧张,完全把那玩意儿弄下来之后才稍微松懈。
但他也没完全放松,因为黎翡的手还没挪开,甚至抓住了他。
谢知寒瞬息间更紧张了,他的脸一下烧得红透,连似醉非醉的酒意都被吓退了,舌头差点打结:“你……你怎么能……不要抓着我……”
“怎么了?”她倒是觉得挺正常,“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话虽如此……”谢知寒摸了摸热得发烫的脸颊,“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碰、碰……”
黎翡笑了笑,拉长音调:“哦——那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姑娘家吧。”
谢知寒喉结微动,僵硬着不敢动,他感觉安分了没多久的尾巴像条蛇似的蹭了过来,顺着脚踝往上绞,还没过小腿,就让他心理作用似的往后缩,感觉像是被一条无毒、却又令人害怕的蟒纠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