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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 2)

小郑太医的手迅速蜷起,从冷玉般的耳垂下透出血色。

在郑玉衡更年少的时候,摔倒、磕碰、受到了爹爹的惩罚、就会有疼爱他的长辈伸出手,将年少的孩子牵起来,温暖地抱住他。

他总是频频从这个皇朝最尊贵的女人身上,感受到那股阔如山海的关怀。但这关怀并不是只给他一个人的,而是太后娘娘身上被岁月打磨出的气质。

就在他要缩回去时,董灵鹫却反而握住了他的手,将小太医牵起来。

郑玉衡站起身,膝盖已经跪得酸了。他的手被对方扣在案边,压在案卷旁边。

董灵鹫道:“看着生嫩,胆子倒不小。”

郑玉衡轻声:“是臣想错了。”

“不错,你没想错。”董灵鹫偏头看他,从这雍容的音调里流露出笑意,“哀家是要请小郑太医起来的。”

她这么说,郑玉衡更加无地自容,艰难道:“小……小……”

“不小了么?”董灵鹫温和道,“你知道哀家为什么把你留下么?”

郑玉衡心道,难道不是看上我的才华和医术了吗?还是看上了我矫健敏捷的捉猫技术、能治理那位“照夜太子”?或是看我这么容易犯错,所以指点我……

董灵鹫见他久久不语,眼神几度变化,颇为纠结,并不知晓这小年轻在想什么,顺手拈起一本请安折子,敲了敲小郑太医的官帽。

他确实嫩得要滴水,这么让奏折敲打一下,额头居然泛红。郑玉衡抬手想要护住,又看了看董灵鹫温润深邃的目光,忽然就不敢了,于是袖手而立,道:“太后……”

“我看你像聪明人,原来也很笨拙。”董灵鹫道,“你虽然年轻、胆大、不知事、不谨慎……却实在俊美。”

郑玉衡愣了一下。

“哀家见到你之前,确实头痛欲裂。”董灵鹫慢条斯理地接过热茶,提起盏盖,轻轻吹了吹,“但现下好多了,小郑太医,你是什么药呢?”

郑玉衡如遭雷击,前几夜佩春姑姑所说的话在耳畔响起,他口干舌燥,欲言又止,最后只压低了嗓音,慢慢道:“娘娘觉得臣有用,臣就是肝脑涂地,也愿意侍奉娘娘安康,只是太后娘娘如天边皓月,臣低陋,不堪娘娘垂爱。”

董灵鹫仍旧微笑,没有对他这番话起了什么怒意,而是顺着他说:“肝脑涂地,侍奉安康,对于一个太医来说,已经十足忠诚。”

她的话让郑玉衡暂且放心。

董灵鹫道:“前几日皇后派人赏赐你,可曾跟你说了别的什么话?”

郑玉衡悄悄看她。这种举动在董灵鹫眼里,跟她养得猫也相差不多,有一种试探和揣摩的味道。这种举止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显得谄媚,但郑玉衡却太纯澈,只让人觉得他很小心。

他道:“……皇后娘娘……没说什么。”

董灵鹫道:“没让你安分守己么?”

郑玉衡哑口无言,他道:“娘娘为什么明知故问。”

董灵鹫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奏章的表面,细腻圆润的指甲扣在纸封上:“小郑太医为什么不照实说?”

两人四目相对。郑玉衡想了想,温顺地道:“臣说错了,那位内贵人确实这么嘱咐臣了。”

董灵鹫笑道:“那哀家也错了,确实心里早有答案,明知故问,有意试探你的。”

郑玉衡怔愣一瞬,然后突然发觉董太后居然向他说“哀家也错了”。他的心中突然受到一股莫名的震动,像是天边皓月专门洒下一抹光华,拂落在他的肩头。

因此,小太医蓦地道:“臣以后都对娘娘说实话。”

董灵鹫点头微笑,又问:“那你是个听话的人么?你听从皇后的嘱托么?”

就像郑父认为的,郑玉衡只是表面顺从而已。他的骨子里有一种从君子典范中压迫而出的、如孤竹般的不驯。

如有条件,郑玉衡应当从政入仕,为国家天下效死,做真正的清流文士,成为一代贤臣。他的意志、性情里,都有一种弹压不断的品质。

郑玉衡先是静默,然后低低道:“臣愿向心而行。”

董灵鹫有耳鸣的症状,其实没有听清他的话。她对这个答案的需求也不是很重,多是随口一问。董太后识人,向来以眼睛去看,而不是用耳朵听对方的陈词和效忠。

就在她伸手去拿下一本奏章时,案边的烛台蜡泪凝固,光影微动。她凝神望着瑞雪去挑拨灯芯,左手畔突然传来一股轻轻的力道。

董灵鹫转过头,见是郑玉衡扯着她的衣角,轻微地拽了拽。可她目光望去,却从小太医脸上看出一种隐隐着急的神情,他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忽然说:“太后娘娘,不能再看了,您要休息。”

董太后认真点头,然后跟女官道:“把皑皑抱来,让他俩一边儿玩去。”

于是,一只肥硕的白猫被扔进他怀里。瑞雪姑姑引着他入座,就在太后抬眼能见的地方候着。白猫激烈挣扎,冲着郑玉衡喵呜怒斥,郑玉衡盯着它,也没什么好脸色,一人一猫相看两厌,互不搭理。

只是皑皑想要跳出怀抱,去找太后时,郑玉衡又一把勒住它的后颈,神情淡淡地拽回来。

作者有话说:

小郑:请您再讲一次从诸多太医里挑中我的故事吧,一定有什么冥冥之中的指引owo

太后:因为你长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