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2)
外头嘈杂起来,有很多人杂乱的叫喊声,还有马匹嘶鸣的声音。
阿娜莎挽起披散的长发,将匕首背在身后。她走到木门后,目光盯着狭小的门缝,往后退了半步,抬腿踹向木门。
脆弱的木门受到冲击,发出断裂的声音。
阿娜莎毫不犹豫,又补了一脚。这一下,木门被完全踹开。
热浪与喧嚣一起涌进阴暗的牢笼。
姜佩兮被光线刺痛眼睛,她眯起眼,适应了几息,才完全睁开眼睛。
这一看便吓得退了一步。
阿娜莎脚下躺着一个匪盗,他颈脖不断溢出鲜血,渗进沙土里,那一片都变得鲜红。他仍旧睁着眼睛,似乎不可置信。
阿娜莎回头看她,“一起走?救你的侍卫。”
姜佩兮伸手摸向颈侧,摸到绳子,她沿着红绳将玉佩拽出。那是一块小玉佩,纯白的玉佩被姜佩兮取下。她塞到阿商手里,“你先跑。”
她看向那个稚嫩却沉着的男孩,向他欠身行礼:“麻烦你把她带出去,你会得到丰厚的好处。”
姜佩兮握住阿商的手,阿商惊慌的神情落在她的眼里:“你一定要跑出去。”
话说完,姜佩兮不再犹豫,松开手向外跑去。
阿商试图拉住她的衣袖,却没来得及,“夫人……”
外头已经全乱了,火光嘶喊,马匹到处乱窜。
阿娜莎拉着姜佩兮目的明确,路上不断有匪盗来干涉,但来一个,阿娜莎杀一个。
匕首上滴落粘稠的鲜血,阿娜莎半身都被鲜血染红。
姜佩兮跑得踉踉跄跄,她按着胸口喘息。阿娜莎停下来等她。
她弯腰手撑着膝盖,发丝垂落,不用照镜子,姜佩兮就能知道自己相当狼狈。刺鼻的血腥味引得她一阵阵犯恶心,过量的运动让她喉间都有一股腥气。
姜佩兮抬头看向阿娜莎,她实在是拖累人家了。稍稍喘过气,姜佩兮直起身,“走吧。”
阿娜莎拉着她继续往前,她的气息很稳,不见一丝疲态:“你得练练了,这才几步路啊。你们世家女郎难怪命短,这样的身体素质,怎么可能长寿。”
她们来到一排低矮的房屋前,每一间门前都挂着锁。阿娜莎拿起锁,从长靴里摸出一根铁丝,将铁丝对准锁孔。她用铁丝探索角度,“咔哒”锁被撬开。
“你这个都会啊?”
阿娜莎抬头看姜佩兮。她半身是血,脸上挂着血痕,明明是可怖的模样。
火光照亮深邃的眉眼,异域的容貌在焰火与鲜血下美得惊心动魄。
她灿然一笑:“在外闯荡,可不得多会点。”
难怪她丈夫能抛弃世家的成见,坚持娶她为妻。但这样的女子却陷在世家里,好可惜。
姜佩兮想。
建兴不是什么好地方,难道宛城就是什么好地方吗?世家会把所有的生机活力都磨灭殆尽,把每一个人都变得面目可憎。
“快出来跑了,找小路跑,山下有人救你们。”阿娜莎打开木门,朝里面喊道,她看向姜佩兮,
“你等没人出来了,再进去找你的侍卫,他腿断了,跑不了。这间没有就下一间,一间间找,总能找到的。”
阿娜莎继续去撬下一间的门锁了,姜佩兮在第一间矮房前等待。
里面不断有人涌出,狭小的门总是三四个人一齐挤出,女人孩子的哭喊声翻炒着火光。姜佩兮这才知道,自己表明世家身份少受了多少罪。
姜佩兮在第一间看到窝在角落里的人影,她小心走近,呼唤没有得到回应。伸手触碰,冰冷僵硬的肤感。
一阵寒意爬上姜佩兮后背,她止不住发颤。她伸手拨开尸体铺在脸上的头发,借着透进来的火光看清这是一个女人。
姜佩兮本该松一口气,这不是她的侍卫。但她看着眼前面色苍白,额角皮肉外翻、血肉模糊的女子,她的眼泪却一下就涌了出来。
上辈子阿青便是撞墙自尽的,陪伴了她二十七年的阿青,在背叛出卖她后,于地牢不明不白地自裁。她没见到阿青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她的尸身。她不敢想,不敢问,不敢看。
她和周朔的关系,在阿青死后迅速恶化。
那些她自以为是的夫妻情谊的表象被揭开,露出冰冷的利益关系的骨架。
她给自己织的美梦,终于彻底破灭。
姜佩兮颤抖地收回手,颤颤巍巍站起,逃一般地跑出矮房。她无法面对阿青的背叛,也无法面对阿青的死亡,更不愿意想起她和周朔是如何从温情和睦一步步走向相看两厌。
她跑出矮房,喘了口气,擦掉眼泪。走向第二间屋子,她没敢进去,只在门口呼喊:“有人吗?还有人吗?刘侍卫?”
她的声音并不平稳,带着哭后的颤音。姜佩兮探进门里看了看,没有人。
她在第四间屋子里收到了回应,微弱的响声,是铁链相撞的声音。
姜佩兮走进屋子,她看到背靠墙席地而坐的侍卫。
她小跑着上前,在他身前蹲下:“你怎么样?他们给你治伤了吗?”
侍卫的手脚套着沉重的锁链,他勉强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她不再端雅尊贵,脸上蹭了灰,发丝凌乱,衣裙上沾着大片血迹。谁能想到江陵姜氏无比尊贵的郡君,会落魄成这样。
都是他不中用,不能保护主子,反而一直在拖累。郡君以自己性命逼迫匪盗救他时,他简直羞愤欲死。
要不是他手脚都被折断,他必要当场自裁谢罪。
“都是属下无能,害郡君被俘。请郡君降罪,属下请求以死谢罪。”
姜佩兮拉起他的右手,研究套在上面的铁锁。
她没看他,只专心看锁孔,“别胡说。你能活着,比什么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