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她护着小腹,在地上滚了两圈。
沙土擦过脸颊,火辣辣的。姜佩兮咬住唇,她攥紧衣袖,感受到小腹隐隐下坠的疼痛。
火光自四周围来。
姜佩兮喘了口气,呼出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眼眶发烫。
她和周朔生疏过,和睦过,相厌过。上辈子最后的时光里,她不愿再看周朔一眼。
但这个孩子,至始至终,她毫无保留地爱着。
她其实很娇气,也没什么耐心。孩子出生后的半年里,都是周朔在抱在哄,姜佩兮只在他乖巧不哭的时候陪他玩会儿。
后来周朔被外派,姜佩兮留在建兴,见证了孩子从爬到站,再从走到跑;从含糊吐字,到清晰地喊出“母亲”。
每一次变化成长,都让她感到惊喜。
她的耐心随着孩子带来的欣喜而增长。哪怕是男孩七八岁讨狗嫌的年纪,只要他腻到她怀里甜甜喊她“母亲”,姜佩兮便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倘若说姜佩兮对他还有些管束,周朔可以说什么都纵着他,只要他不对周氏主家不敬。
至于什么逃学、戏弄夫子、和同窗打架,周朔全睁只眼闭只眼,教训他也不过是跟他说一句“下次不许”。
她曾一度担心孩子会被周朔惯坏。
在不知是第几次学府先生来告状时,她决定给他上点规矩,抽出竹条要打他。
他倒是精明得狠,知道往周朔身后躲。
他们绕着周朔转圈。
周朔看着他们笑。
最后周朔拿走她手里的竹条,对着躲在他身后的孩子说:“好了,把手伸出来。”
知道没人护着,孩子委屈巴巴伸出手心。
周朔要用竹条打他。
姜佩兮紧张地抓住周朔的手,他们交握的手藏在宽袖下。
周朔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说是要打,你又舍不得。”
孩子的掌心被打了三下,手心连红痕都没留下。
姜佩兮瞪他,指责道:“都是你惯的!”
周朔失笑,看着她甩袖离开,还是对孩子进行毫无作用的教育:“下次不许了,知道吗?”
征和五年,她和周朔和睦的关系终结。她的病,从视线模糊不清到出现幻觉,从偶然的头晕到频繁呕血,她一步步缠绵病榻,不再有昼夜的概念。
她病得昏昏沉沉,疲于应对那副孱弱的身体,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孩子。
这个给她生活带来无尽鲜活色彩与欣喜的孩子。
姜佩兮眨着眼,夜风扑到脸上,脸上一片凉意。
小腹下坠的痛感越来越明显,她的心像是被剜了一块,空落落的。
她听到呼声。
“夫人。”
她茫然抬头,看向跑向她的人。模糊的视野里,是一身黑衣,黑衣的边角好像绣着银线。
像是周氏的服制,会是周朔吗?
不会是他,他不会这么喊她。
他对她的称呼只有两个,佩兮,姜郡君。
沛荣跑到姜佩兮的身边,他单膝跪地,看着脸上沾着沙土,身上白衣染着大片血迹的姜夫人,吓得不知所措。
“夫人摔到哪了?”
姜佩兮看清了他的脸,伸手搭住他的胳膊,想要自己站起来,“没事。”
她的左脚的确扭到了,身形一歪又要摔倒。沛荣抱住了她,他说了一句“得罪”,便将她打横抱起。
姜佩兮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下身的钝痛越来越明显。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也开始失焦。
她听到吵嚷的声音,闭上眼,不想再被烦扰。她被抱到马车上,感受到马车行驶中的颠簸。
她窝在角落里,手摸上小腹,隔着衣服细细地抚摸,似乎摸到了凸起。
她咬住下唇,眼泪止不住涌出,她的孩子本该在四个月的时候被诊脉诊出。
马车停了,冷风灌进来。姜佩兮打了个寒颤,把自己缩得更小。
下唇被寒凉的手指抚过,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佩兮,是不是很疼?”
她睁开眼,眼前一片湿雾。她的眼角被指腹擦过,他的手似乎在颤抖。
视线逐渐明晰,是周朔。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眼泪溢出更多:“疼,好疼。”
周朔不怎么笑,他往往是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但姜佩兮想起他看善儿时的模样。
有些无奈,有些妥协,眉间露出无法藏匿的温情。
他看着孩子的时候,有他自己也不能察觉的浅笑。
姜佩兮搂住他的脖子,周朔小心把她揽到怀里。
他顺着她的后背,每一个动作都极尽克制谨慎,“很快就有大夫了,就快到了。”
疼痛使她的感官不再敏锐,只有下身的坠痛不断刺激着神经,她的话断断续续:“疼……孩子……”
“真的好疼……”
周朔不可置信地看向怀里的人,他声音艰涩:“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