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1 / 2)
刻刀推开木屑, 一簇簇堆积,从手间坠落于衣裙。
直到将东西刻成后,她才吹去沾在手上的木屑, 连带着腿上的一起拂去。
周昕桑准备将刻成的东西放回屋内,起身抬头间, 她看到站在角门下的人。
清雅荣贵,华而不彰。
似乎婚姻并未让她遭受任何磨难, 女儿家的纯然洁净竟与三年前未差分毫。
看来他们关系很不错。周昕桑想。
“过来坐吧。”她说。
她并不如预料中娇气, 也没嫌弃此地连套桌椅都无, 就与自己同坐栏台。
“善儿, 这是祖母。”柔和的低语。
周昕桑看向被抱在怀里的幼儿。他拽着母亲的衣襟,悄悄看一眼陌生人,就躲回母亲的保护下。
她惯来是不招孩子喜欢的。周昕桑知道。
就是亲生的孩子也自幼与她疏离。大概有些人天生就欠缺理解血脉中羁绊的能力。
“他有些认生。母亲抱他一会就好了。”她把孩子递出。
周昕桑一眼就看到她手上的伤,“手怎么了?”
“不小心弄的。”
“我有伤药,那个很好用,我去拿给你。”
“多谢, 但我上过药了。”
周昕桑并没有接受对方的婉拒, 而是顾自起身走向屋内。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姜佩兮一时静默。
周朔的性子多少随了些他母亲。
周昕桑慢吞吞从屋里出来。
她的视野由暗转明, 看到抱着孩子的年轻姑娘安静地坐在栏台上。
恬静闲适,从容静好。
周昕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她坐到原来的地方, 将伤药递给年轻姑娘, 听对方道谢。
沉默好一会, 她才展开手掌。
露出那把半旧的长命锁,手心的汗被光照地透亮。
看到锁的姜佩兮一愣, 这把锁远不如常夫人送的精致好看。
甚至就算没有善儿如今戴的作比,仅照姜佩兮自身的审美也不会看上它, 太粗糙了。
“不是好东西。是旧物。但这是朔儿父亲亲手打的。”她的话里难得透出拘谨与难堪。
这话出来后,姜佩兮立刻伸手接下她对孩子的馈赠。
长命锁拿到手里,被光映照着。
姜佩兮翻过来时看到它背面的字。
“长欢。”
她不自觉念出这两个字,“这个寓意很好。”
姜佩兮看向刚才不安的人,问道:“您抱抱他吗?”
周昕桑摇头拒绝,“孩子皮肤嫩,我身上有木屑,会刺到他。”
“不要紧的,有衣服隔着。”
“我不喜欢小孩。”再次拒绝的周昕桑语气冷硬。
姜佩兮默默把刚想递出去的孩子抱回怀里。她试图寻找话题,“子辕也会木刻,他是跟您学的吗?”
“不是。”
“我看你们刻出来的东西有些像,还以为是您教他的。”
姜佩兮完全是在硬扯话题,毕竟周朔除了刻过福牌,做过两把弹弓,就没在她面前碰过刻刀。
周昕桑想了想:“可能是跟他父亲学的吧。反正我没教过他。也可能是他自己摸索的,他父亲死的时候,他还不大。不知道他怎么学的,我从来不管他。”
她的语气极为冷漠,和刚才关心姜佩兮受伤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常主君还活着。您不能告诉别人,子辕的父亲死了。”姜佩兮说。
周昕桑眼皮掀起,她的眸子完全露出。
漆黑幽深,死寂荒芜。
“你知道了。”她语气笃定。
“我知道了。”
“你刚刚知道。”
姜佩兮点头:“是的。”
“你不生气吗?”
“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去闹?他隐瞒出身,骗你成婚,还骗你生下孩子。你该杀了他,把他大卸八块,再一块块丢出去喂狗。”
字词被周昕桑冷漠而轻松地吐出。
姜佩兮下意识抱紧孩子,她的眼里已全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有母亲能这样诅咒自己的孩子?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怎么可以……”姜佩兮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为什么不可以?”周昕桑神色平静。
“只许你们做,不许别人说,是吗?是了,你们就是这样。”
说着她自言自语地点头,用着恍悟的语气,“是这样,你们不许别人说出你们做了什么。若有人说,你们就会恼羞成怒。”
“没有人这么做。”姜佩兮反驳道。
周昕桑嗤笑一声:“你看,恼羞成怒了。”
姜佩兮被这话噎住。
稳定情绪后,她才再次开口:“我们没有这么做,你这是污蔑。”
“只是你没有。”周昕桑垂眸看向被护在怀里的孩子,忽而想伸手碰他。
姜佩兮警戒地躲开,不让对方碰到孩子。
幼儿被母亲未能控制住的力道弄疼,哼了几声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