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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1 / 2)

秦陇大清早跑了趟船坞, 才回?来没半刻钟,又被?叶扶琉叮嘱着,扛起半麻袋冰送去隔壁木楼。

魏大正好要出门, 把他们领进门就牵马出去了。叶扶琉熟门熟路地自己上了木楼。

魏家主人此刻正在木楼。

没有坐在惯常晒太阳的那把木椅处,而是坐在小榻上,背对着紫檀木盖的大冰鉴。

林郎中坐在小榻边开始望闻问?切。絮絮叨叨的询问?声里, 叶扶琉领着秦陇直奔边角放置的冰鉴而去。

打开下面暗门, 往里一看,叶扶琉顿时轻轻吸了口气。

最外头堆砌的一层厚冰墙已经化去大半了。

冰墙后面摆放的大半箱子石砖码得?整整齐齐, 暗门打开,直接暴露在视野里。

叶扶琉盯着暴露的石砖思忖片刻, 俯身拉开最下方的储水盘,满满一盘子融化的冰水, 并无人更换。

她起身回?想, 进门时魏大的说?话神色挺正常,并没有发现异样的惊疑反应。

她示意秦陇尽快补冰进去, 回?身和魏桓说?话。

“这两天事多, 忘了给冰鉴里补冰, 冰几乎化尽了。魏家没有存冰的冰窖?”

魏桓伸手给林郎中诊脉, 声线平缓沉着, “没有。”

魏郎君的反应也挺正常。叶扶琉心想,魏家人少,或许冰鉴放在边角,压根没人想起开暗门往里看?

啊,那就没事了。

“我看魏家人少, 前后忙活的就魏大一个,要不然这样吧。”叶扶琉拉着木椅坐在小榻对面。

“反正冰鉴只有夏季里用, 冰鉴相关的活计,我们叶家包到底了。我家大管事每隔两天过来一趟,加冰倒水,不必劳动你们。魏郎君你看如何?”

魏桓道,“多谢。”

魏郎君如此地好商量,和他相处从来没有麻烦事,叶扶琉越看面前的郎君越觉得?顺眼。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愉悦地拍拍手,“今天我就把画样子给木匠看。等木匠那边准备好了,借用贵家木楼几日,直接过来雕刻。”

她并不急着回?去,看看左右,“魏大出门了,身边连个端药的人都没有,魏三郎君,可要我们多留一阵?”

魏桓微微颔首,“叶小娘子愿意留下相陪,那是再好不过的。”

木楼上放了两个降温大冰鉴,暑气全消,凉风习习,叶扶琉便左右来回?转悠,偶尔掀开冰鉴木盖看一眼。

几羽信鸽从半空中扑啦啦飞进来,围聚在一处,咕咕咕啄食盆里的小米。叶扶琉无意中一眼扫过,觉得?那青瓷盆的淡天青色眼熟,定睛细看,这不是从自己?手上买过去的猫儿盆么?

五十两金买来的猫儿盆,用来喂鸽子!这得?多爱鸽子才能办出来的事?

“魏郎君从前在北边的时候,嗜好养鸽子?”

她趴在窗边盯着信鸽吃食,“重金买下猫儿盆,我还当魏家要聘猫儿。原来是充作喂食的鸽子盆了。”

魏桓果然应道,“从前养过一阵鸽子。”

“嗯?”叶扶琉竖起耳朵等下文,下文却没了。从话少的人嘴里掏故事,难。

“养过一阵,后来呢?”她饶有兴致地追问?,“鸽子跑了?”

“训好的信鸽不会轻易离群。后来……出了些事,损毁大半。鸽群散了。”

“啊……”听起来像是个悲伤的故事。叶扶琉琢磨着往下问?,“鸽群散了,后面就没有再养了?”

魏桓答得?平淡,“鸽群散轶,后来便改养起了鹰。”

……这是个什么走向?

“养鹰又养了一群?”

“鹰隼不喜结群,养一只足够了。出游时带出去,入山游猎半日,猎物足够堆起小山。”

……好家伙。玩儿这么大,架鹰入山游猎,不需要她安慰什么了。叶扶琉把所有安慰言语吞了回?去,“听起来,从前你的身体很不错嘛。”

魏桓无声地弯了下唇。“年少荒唐,很是纨绔了一阵。”

叶扶琉有些惊奇。

她侧身回?望过去,身后的魏郎君依旧端正坐在小榻边,身影消瘦,气质沉静,大热天里全身服饰纹丝不乱,从头到脚完全符合书里描述的“端方君子”,跟他自己?口中形容的“年少荒唐”,“纨绔”压根沾不上边。

叶扶琉难得?对人起了点兴趣,靠在栏杆边,试着在心里勾勒起魏三郎君十来岁的形象。

一个十来岁眉清目秀的少年山匪,当时身子还很康健,身边父母早亡,没有亲人约束,因此年少荒唐,经常架鹰入山,带着大堆血淋淋的猎物拖上山寨……

很真实?,很符合少年山匪的形象。

叶扶琉的指尖摸了摸荷包。魏郎君画的仙鹤画儿正鼓鼓囊塞在里头。画技工笔一流,令人印象深刻,和少年山匪的形象有点不搭。

“后来身子不好了,被?迫弃武从文?开始学?起画画儿?”她猜测。

魏桓微微一怔,随即笑咳起来,咳得?呛住了。

“咳咳……非也……”

林郎中急忙停止诊脉,起身倒了半杯茶过来。“别轻易咳嗽!容易刺激到咽喉处的溃破伤处!”

魏桓停了咳嗽,眼睛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笑意里又带点怅惘。

“哪来的弃武从文。少年时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只知聚众冶游,否则何来的‘纨绔’二字?画技是被?家里长辈强逼着学?的,倒是从小学?到大,略有三分火候。”

叶扶琉想起笔触细致的仙鹤翎毛:“太过客气了。你那手画技,去江宁府开个书画铺子,开课收徒,足够你们主仆两个营生无忧了。”

魏桓笑着摇摇头。“不必。”

叶扶琉表示理解。

身为?北边山寨当家的,带着打下的大片家业来江南金盆洗手,当然不必起早贪黑做书画铺子的行当。

“不去江宁府也好。”叶扶琉对林郎中道,“看诊写方子先缓一缓。早上你跟我说?的江宁府医馆行会的那档子破事,跟魏三郎君再说?一遍。”

林郎中一听就来劲了。

传话的事他爱做啊!

“上回?是不是有个姓齐的老郎中来贵宅看诊?看了一回?诊,第二回 ?就不肯再出诊,后来找不到人了?嘿,就是被?人登门警告了,心里害怕,拖家带口连夜跑了!”

林郎中添油加醋地把细节描述个遍,魏桓听完,神色不动地一点头。“原来如此。”

他抬手推了推几案上的白纸,“有劳告知。不知林郎中最近住何处?麻烦写下住址。等家仆回?返,我让他登门以一块金饼相赠,作为?谢礼。”

林郎中激动得?眼神发飘。最近天天有金饼砸脑袋上,他林大郎时来运转了啊。

“魏郎君最近精神转旺,是好迹象。方子可以适当删改几味药。”林郎中兴冲冲挪去边角处,仔细琢磨起新方子来。

魏桓的视线转了个方向,“叶小娘子,走近些说?话。”

叶扶琉走近小榻边,拉过木楼唯一的一把木椅,坐在魏桓对面。

深黑色眼瞳直视过来,近处的凝视显得?格外专注。她笔直对视了片刻,对面那双好看的眼睛露出浅淡笑意,视线转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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