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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风雪 覆水难收(2 / 2)

仍旧像她幼时不慎跌倒,长辈温柔拍去她膝上灰尘,陆廷镇轻拍几下,他低下头时,章之微看到他黑色卷发中隐隐有一根银丝,颇为惹眼。

他竟然开始有白发了。

在陆廷镇视线下开卧室门并不是一个好的体验,就像在新山、她被那群印度仔抢走手提箱。这是章之微努力几个月才构建出的、独属于她的小房间,她唯一能遮风避雨的场所,如今被强盗礼貌地入侵。

他终于踏入。

房间不大,比陆廷镇为她做的那个衣帽间还要小很多,但这里全部都是章之微自己积攒、准备下来的东西,墙上是一种淡淡的米黄底、绿叶子花纹的贴面,木质地板,旁边放着拖鞋和一块儿干净的小长方形地毯,正对着这个门的是通往阳台的玻璃拱门和大窗户,墨绿色的窗帘挡住风雪,还有一张……看上去只能容下一个成年人的床。

章之微脱掉鞋子,换上拖鞋。

陆廷镇环顾四周,他什么都没说,也脱掉鞋,不过没有拖鞋让他更换,他只穿袜子,稳稳踩在章之微前两天刚清洗过的地毯上。

“我一直在找你,”陆廷镇说,“微微。”

章之微低着头,她还是很冷,冷到几乎站不稳,她有些头晕,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疲惫。陆廷镇终于注意到她一直在发抖,他脱掉她被寒气入侵的外套,大手压在她额头之上:“怎么了?你很冷?”

章之微的牙齿还在发颤,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只是……只是很冷。

她上山入林,小心翼翼地躲避豺狼虎豹,避开毒蛇害虫,终于找到小木屋,她点燃了好心人送来的柴火,慢慢地烤手,憧憬着等会儿就能烤熟的芋头。

有人推倒她的小木屋,踢掉她的柴火,踩烂她的芋头,还有可能会强X她。

陆廷镇把她抱到床上,他脱掉外衣,将衬衫解开,把章之微的手和凉凉的脚都放在自己身上,失而复得,陆廷镇不再在乎什么体面或者姿态,微微现在状况很不好,他担心自己吓到她,遗憾并无用,他已在竭力控制。

陆廷镇尝试用体温来温暖她冰冷的身体:“你这里怎么这样冷?”

她看起来很苍白,像随时会融化。

“这个房子不好,我们换一个,”陆廷镇温暖着她的手足,他可以不在乎这两年的欺骗和不告而别,只要微微健康地活着,那些东西他都可以不追究,他恨不得将章之微整个儿塞到自己腹中,将她融化在身体中,天天看着,日日守着,昼夜都望着,他声音低下去,是商谈的口吻,“我为你重新找个地方住,好不好?”

章之微没有出声。

陆廷镇可以认为这是她的默认。

于是陆廷镇的吻落下,像久未觅食的、刚开春的狼,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章之微的额头,鼻尖,脸颊,下巴。

章之微睁大眼睛,她眼中看不到对方,只有刺目的灯光,只有天花板上悬着的一盏灯。

为了迎接新年,瑞恩和合租的其他人一起帮她清理了玻璃灯罩,她不发一言。

当陆廷镇亲吻她唇时,她偏了偏脸,躲过,这个吻落在唇角,陆廷镇不满意,惩戒轻咬一口,不算重,只留下浅浅齿痕,章之微仍旧不可抑地发声。陆廷镇又觉失态,爱怜地轻吻齿痕,安抚疼痛。

陆廷镇重新搂住她,下巴抵她头顶,蹭蹭,终于低声说:“我很想你。”

你不在的两年,我每天都很想你。

陆廷镇之前从不说这种话,他的年龄已经这样大,很不适合再像国中生一般甜嘴蜜舌,说这种不像话的东西。

章之微终于叫他:“陆叔叔。”

陆廷镇屈起手指,在慢慢地刮蹭着她的脸颊,又滑又软。两年未听她叫叔叔,他只觉满足、放松:“嗯?”

“你瞧,我最近过得很好,”章之微慢慢地说,“你为什么还要过来呢?折磨我、打碎我的生活,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陆廷镇的手停下。

寒气侵入胸膛。

那是将章之微冷到的风雪,移到陆廷镇的心底。

“你应该也知道了,我现在是梁美华,Jane,不是章之微,不是Claire,我很笨,不听话,胆子也小,一无是处,”章之微说,“陆叔叔,你……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为什么还要追过来?”

章之微声音一直在抖,短短几句话,她却像含着刀片,每一声都凝滞不得发。

可话还是要说的。

“我都跑这么远了,这么远了,我都不在港城你还想怎么样!我不会再回去,我已经学会独立自主了,”章之微终于哭出声音,她哽咽,“两年了,我现在有姐姐,有学校,有老师,有朋友,也有’家’,陆廷镇,你看,我现在过得很开心,但你打破了它。”

陆廷镇沉默不言,安静听她发泄。

章之微哭的时候,他始终没有动作,任由她哭到双眼红肿,听她用一种刀子般的声音控诉:“我本来可以继续学习,我想好了以后深造的学校,今后的工作,我也会和同龄男性正常交往,结婚——”

“微微,”陆廷镇打断她,“你还想和谁结婚?和刚才楼下那个连’你好’都说成’泥嚎’的蓝眼睛鬼佬?你给他双筷子,他只会绑成十字架把自己绞死,你想和他结婚?和这个蠢到和女人上,床都只会往屁,股用力的傻佬?”

章之微恨恨地在他胸前用力抓挠,捏住米粒用力一扯。陆廷镇皱眉,倒吸一口冷气。

“陆叔叔,”章之微一字一顿提醒他,“别忘了,这是你从前给我的规划。是你之前说,送我去读书,倘若我在读书期间喜欢上其他男性——”

陆廷镇阻止她:“那些都不作数。”

“晚了,”章之微低头,“覆水难收。”

刺耳的警笛声响起。

两人同时看到窗帘缝隙外变幻的灯光,纷杂的脚步用力踏过脆弱的老旧木制楼梯,咚咚咚,有人用力敲响门。

“这里是警察,有人报警说一位亚裔女性遭到挟持,请打开门,配合我们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