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蜘蛛(1 / 2)
苏鹤亭本以为大姐头这样说, 是因为刑天根本不了解惩罚区,可如今发现总督就是祝融,情况便大不一样了。祝融有光轨区的连接资料, 它不会分不清真人假人。
谢枕书很冷静, 显然已经想到过这种猜测, 道:“不排除这种可能,靠血迹来分辨真假一直是我们单方面的判定方式。”
他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好似已经做好了得知真相的准备。这种超人的平静其实有些残忍,它仿佛在暗示:他没有那么在乎。
如果是旁人,恐怕会觉得长官实在冷漠, 对跟随自己几年的小队成员没有多少感情, 苏鹤亭却说:“等一等, 我有个新的猜测。”
谢枕书道:“嗯?”
苏鹤亭表情严肃:“把惩罚区看作游戏, 他们几个人对我的初始好感度都很高嘛,什么铃铛什么过往,他们一个比一个清楚。原本我还不确定, 现在可以肯定,他们的出现是珏的缘故。”
至于大家究竟是人还是什么,苏鹤亭一时间也无法确定, 只能等找到珏以后再说。楼下又唤了几回,苏鹤亭应了一声, 将此事暂时搁置,和谢枕书一起起身。
在离开窗边时,谢枕书停了一下。他一手罩在苏鹤亭耳边, 挡住梁木的边角, 以免猫磕碰到。这个动作又像是在揽人,透露出许多温柔。他忽然说:“再过一段时间, 这里就该下雪了。”
苏鹤亭猫耳动了动:“我这几个月过得稀里糊涂,没留意到时间,竟然已经快到冬天了。”
这几年的天气都很古怪,说要下雪,却不会像从前一样还有个秋天过度,变冷就是一夜间的事情。
苏鹤亭刚醒来不久,又打了个哈欠,似乎已经被冬天的气息包裹住了。他捏住谢枕书的袖口,说:“下雪天我的中枢系统会受影响,反应速度要降低,可能还会走不动路,你要背我哦。”
他前半句话是真的,后半句话又开始瞎扯,只不过是想赖在长官身上,去哪儿都不用自己挪动。
谢枕书道:“好。”
苏鹤亭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口无遮拦:“或者我们一起躺着也行,只要不出门。”
猫说的躺是平躺、侧躺,甚至大字型躺,但他实在单纯,以为长官也会这样想。谢枕书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嗯”了一下,把这话题轻轻揭过。
两个人钻出阁楼,底下的和尚满脸灰尘,正在用毛巾擦拭。他见到苏鹤亭,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说:“谢先生把你敲晕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俩在演戏,又听他们说你中病毒了,真是吓死我了!”
苏鹤亭跳过横在中间的板凳,在椅子上反着坐了,说:“我中病毒,你害怕什么?”
和尚擦完脸,把头也擦了一遍,闻言只哼一声,觉得这小子真是不识好歹,连自己的担心都听不出来。
那边的大姐头问:“你的家人安顿妥当了吗?”
和尚说:“按照吩咐,都送去安置区了。”
秦鸣在房间里闲得慌,正好游荡到附近,便问:“什么安置区?生存地还有这种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
和尚把毛巾淘洗干净,说:“你没听过就对了,这是刚刚设置的新区。”
秦鸣翻过沙发,学着苏鹤亭的样子,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好奇道:“干什么用的?”
和尚说:“干什么用的?问问你老板。”
秦鸣哪敢跟秦搭话,道:“我老板又没出去过,他哪会知道?你说啊。”
苏鹤亭说:“顾名思义,就是安置幸存者。”
言毕,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秦。因为秦这一炸,生存地乱了套,居民区死伤无数,大家自发组织,连夜清理出一片地方,用来安置幸存者。
秦面对众人的目光,眼皮子都没跳一下。他陷入咳嗽,比昨天更显病弱,待止住咳嗽声后,说:“各位不必这样看我,就目前的处境来看,如果不是这一炸拖延了时间,大家现在应该坐在卫达的大楼里受审。”
“我宁可去受审!”和尚刚刚拧净毛巾,听到秦的话,又把毛巾“啪”地丢回盆里。他脸上溅着些水,朝秦走近两步,说:“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外面死了多少人!”
他出去一趟见着许多尸体,武装组现在是顾不得抓他们了,全去拖死人了。和尚一身泥都是帮忙帮的,他路上就憋着一股气,全是看在大姐头的面子上没有发作,可秦的态度着实可恨,让他忍无可忍。
秦问:“你家人受伤了吗?”
和尚说:“没有!”
秦勾着感应锁,在“嘀嘀”声里缓缓说:“那你气什么?外面不论死多少人,跟你都没关系。”
和尚表情错愕,接着跨步上前,将秦从沙发上拖了起来。秦鸣见势不妙,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可是没等他去拦,和尚已经一拳把秦打翻在沙发上。
秦鸣一呆,喊道:“老板!”
感应锁霎时间狂叫起来,和尚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杀了这么多人,全是无辜居民!”
秦单手摁着嘴角,摸到一把血。他拧着眉,道:“莫名其妙,你真这么正义,早干什么去了?刑天杀的人可不比我少。”
他说得十分嘲讽,目光略过和尚,把在场的人看了个遍。那漆深的眸子里孕育着风暴,将残忍和疯狂尽数刮了出来,像是淬着毒,闪着冷冷的芒。
“这几年失踪的、被贩卖的人成千上万,你去问问猫崽,负八层里有多少人在等死。怎么了,他们就不无辜?”秦用力扯开和尚的手,“哦,我想起来了,你当时还在刑天里任职,是钱警长的忠心干将。警员,组长,好不风光啊。”
和尚面色一白,松开手:“我不是……我……”
在得知总督是系统后,和尚心里一直有愧,他从前为刑天肝脑涂地,也做过迫不得已的事情。如今被秦这样嘲弄,竟生不出反驳的念头。
大姐头拍了拍和尚的肩膀,示意他冷静。她目光转向秦,说:“受人蒙骗和报复滥杀可不是一回事,秦老板这么聪明,不会混淆概念吧。”
秦挡开秦鸣的手,自己整理了衣领。大姐头话里带刺,他却毫不在乎:“要与卫达这种人斗,就得比他更凶恶,现在杀人的是我,诸位都是干干净净的大好人。不过眼下生存地大乱,总督又动弹不得,正是大家反抗的好时机,要是错过了,那真是太可惜了。”
大姐头说:“大家哪有秦老板想得周全,交易场里的炸弹是为了第三次爆炸准备的吧?”
秦道:“没错,原本是用来炸平生存地的,现在事情有转机,我看用来震慑卫达也很好。”
他讲得如此轻松,好像牌桌上胜券在握的赢家,什么主神系统,什么祝融,对他来说全都不重要。或许昨天他还只是想跟刑天拼个鱼死网破,但今天他得知了刑天的真身,又有了反转局势的机会。
苏鹤亭踩着地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椅子。
看秦的架势,这批放在交易场里的炸弹恐怕只是明面上的,他暗地里还有几批炸弹人早就混入生存地的各个角落,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能把另一半的生存地也送上天。
苏鹤亭心道:得想个办法稳住他。
“秦老板,”他踩稳椅子,趴在椅背上,“爆炸的事再说,关于复刻数据我有个新想法。总督当时还叫了卫达来搞实验,什么蘑菇人之类的,也有我的影子,不如咱们趁机先把卫达的老家抄了,好比较一下你们双方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蝰蛇在场,一定还记得,上次他们深入基地去找玄女的时候,苏鹤亭就已经知道卫达是在模仿南线的神赐实验,那些温床上的钢筋铁骨都是谢枕书神之骨的仿制品。猫现在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借着复刻数据一事钓一钓秦的胃口,好让他别突然发疯。
秦说:“卫达派精英把守自己的老家,想抄他不容易。”
谢枕书不露声色,又加一码:“祝融的身体也在他手里。”
长官不希望秦的注意力都在苏鹤亭的数据上,祝融正好是个好筹码。秦并不知道,祝融的关键信息都在谢枕书这里,那具被烧焦的身体根本无关紧要。
秦嘴角带了伤,反倒使他的脸色好看一些。他的目光在苏鹤亭和谢枕书之间逡巡,道:“实验资料给我,祝融身体也给我,你们这么大方,我该用什么换呢?”
苏鹤亭尾巴一翘,说:“用飞行器和武器弹药。”
他深知秦多疑的性格,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狮子大开口,不然秦一定会怀疑他们另有所图。
“依照这个情形,生存地是待不去了,我们需要飞行器,好在事情结束后能够安全撤离。但你也知道,荒野那么危险,到处都游荡着战争武器,没有足够的弹药恐怕寸步难行。你把这些东西准备妥当,提前放在靠近门的地方,我会找人去验货。只要东西没问题,资料和祝融都帮你弄到手。”
秦现在孤立无援,正需要盟友,他把苏鹤亭的话理解为福妈的话,自然不想错过这个合作机会。这些东西他都有,给出去也不心疼,况且他只答应了交换这一件事,却没答应放人,苏鹤亭最后能不能跑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秦说,“我答应。”
双方在大姐头的见证下完成了约定,秦抬起双手:“既然大家成了盟友,那这锁可以解开了吧?”
“好说,我帮你解开,”苏鹤亭刚碰到感应锁,话锋却一转,“我忘了妈妈还没到,这东西打不开。不好意思秦老板,你只能再戴一会儿。
秦捏紧自己没有血色的指尖,道:“猫崽,再耍赖就没意思了……”
他话音未落,玻璃碎片便飞了进来。这变故发生得太快,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谢枕书已经拎住苏鹤亭的后领,把人捞进怀中,道:“趴下。”
秦鸣摁住秦的后背,把老板推到地上。就在这时,墙壁轰然破开,几道火光飞闪,只听“突突突”一阵狂响,沙发被打得面目全非。
大姐头还在负伤,躲闪不及,只能滚到桌下。她透过桌椅板凳,看到那黑漆漆的破口处探进了几张微笑着的脸。
“苏鹤亭,”那几张脸的嘴唇一起张合,“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