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嫣年年来, 所以不太注意观察在场的众人,如今听李侧福晋所言,不由放眼望去。
看着满满全是人的大殿, 的确, 即便是孩子们的满月宴和周岁宴也招来不来那么多人赴宴。
“那几位威风八面的大人是谁?”李侧福晋侧身,在亦嫣耳边轻声问道, 看着他们个头魁梧, 坐在哪里,就跟一座小山似的, 不由感叹道:“看着有些可怕。”
闻言, 亦嫣顺着李侧福晋的视线望去,发现她说的是各大的旗主。
大清的军事制度由八旗组成,分别为正黄旗、正白旗、正红旗、正蓝旗、镶黄旗、镶白旗、镶红旗、镶蓝旗等八旗。(1)
虽说如今的镶黄旗、正白旗、正黄旗等上三旗, 由康熙这个皇帝所统领,但其余下五旗还交由旁系的宗亲统领。
这些旗主个个手握兵权,可以说比亲王的地位还高呢。
胤禛所分配的镶白旗就属于下五旗,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胤禛被分编到镶白旗, 所以严苛来说, 他还成为了镶白旗旗主的下属呢。
但康熙将自己的这些儿子分编到这些旗下,可不是让自己儿子去做奴才的, 而是想要自己的儿子替自己掣肘这些旗主。
是以,康熙会将不少佐领交给皇子们所掌管, 所以像胤禛等皇子, 在旗中权利地位并不会比这些亲王旗主低, 更何况胤禛这些人还有皇子身份, 这个天然的优势。
即便是手上没有掌管佐领, 这些旗主也不敢对胤禛等皇子不敬。
可也正因为他们是仅此于嫡系皇室存在,在大清可谓是权势滔天,就连那些一二品的官员,见了旗主也得向他们磕头请安。
所以这些人威势逼人也在情理之中。
亦嫣收回视线,对李侧福晋笑道:“那些是下五旗的旗主们,都是上阵杀敌惯了的将军,身形自然比常人魁梧些。“
李侧福晋恍然点点头,忽然看到四福晋的身影,便奇怪道:“福晋在和谁交谈?”
亦嫣再次望去,发现福晋此时正和一个老妇人说话,她认得此人,便道:“这位福晋,便是镶白旗旗主家的福晋了,咱福晋应是在和她拜年。”
李侧福晋拧眉道:“四爷,如今已是雍亲王,咱福晋便是亲王妃,不是理应她主动来向咱们拜年吗?”
她也不觉得跟着亦嫣,称呼起四福晋为咱福晋。
亦嫣无奈叹息一声:“今时不同往日。”
前两年,那位旗主福晋看到四福晋和老福晋们恭贺新禧,都会主动上前来和四福晋拜年,可今年却是等着四福晋主动去她的座位寒暄。
估计见太子一党倒台,便以为胤禛不再能得到康熙的重用了,想到这里,她往最上首的那片席位上看去。
如今的太子倒也不像以前那般,快到宴席开席这才姗姗来迟,而是带着家眷在自己的席位入座了。
但他这还未开席呢,就开始喝得个醉醺醺的了,亦嫣看去的时候,他正动作摇晃地让自己的宫人倒酒,然后一杯又一杯,往嘴里灌,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太子这醉生梦死的样子,任谁都不会认为,康熙还会将江山交给他吧?所以大家才会认为太子大势已去,更加认为胤禛也再无出头那日。
李侧福晋察觉到亦嫣的视线,也顺着望去,看到醉如烂泥的太子,眉头一皱,转头正想开口和亦嫣说话,却感觉自己的手被亦嫣捏了捏。
亦嫣神情严肃地看着李侧福晋,摇头道:“不可妄言。”
李侧福晋闻言,这才惊觉,自己此举有多么不妥,四爷效忠于太子,要是四爷的家眷也在议论太子现在的言行举止,旁人定会非议雍亲王府的。
想到这里,她惊出一身冷汗,后怕道:“还好,有亦嫣你阻止了我的口无遮拦。”
亦嫣笑了笑:“没关系,今儿是你第一回进宫,有些事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也是正常的,也不是单你一人这样。”
所以她也能理解李侧福晋,有些人就是这样,到了新环境脑子便会异常振奋,甚至严重些,还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等冷静下来,就会异常后悔自己当时的一些举动。
李侧福晋听了亦嫣的话,心里便慰藉了许多,旋即感动道:“还是亦嫣贴心 ,我心里好受多了。”
亦嫣笑了笑:“这些都是小事。”
端起面前的一碟葡萄:“来,尝尝这西域那边的黒葡萄,平时咱不舍得吃,今儿可以敞开了吃了。”
李侧福晋欢喜地点了点头,伸手从碟里摘了一颗葡萄,喜滋滋享用了起来。
两人正呲着牙乐呢,亦嫣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是五福晋等人也来了。
亦嫣欣喜地和五福晋说话:“今年你怎么来得那么迟?”
五福晋脸色不好地往旁边看了眼:“甭提了,被某些不懂规矩的,给耽搁了会。”
亦嫣顺着望去,发现五福晋如今身边不再只有刘佳侧福晋一人了,而是多另外一个女人。
只见那名满头珠翠的女人,上前几步,神色得意洋看着亦嫣洋:“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舒穆禄。”
亦嫣眼睛一眯,是以前和她同届选秀的瓜尔佳氏,如今她能跟着五福晋进宫,想必是被五阿哥册封为侧福晋。
也是,五阿哥与胤禛一同被册封亲王,侧福晋位置不就有两个了吗?瓜尔佳氏是五阿哥府上生最多阿哥的女人,也就自然被晋为侧福晋了。
亦嫣扬起一抹笑点头:“想来,的确有半年未见你了。”
瓜尔佳侧福晋扬起下巴道:“是啊,没想到再次相见,咱们就以侧福晋的身份相会了。”
说着就挑衅地看了眼亦嫣。
“不就一个侧福晋吗?瞧她神气的。”李侧福晋第一个就这瓜尔佳氏这猖狂的模样,所以她在亦嫣耳边小声吐槽道。
可虽然她降低了声音,倒也不至于让邻座的五福晋等人听不到。
五福晋颇为赞同李侧福晋的话,朝旁边的瓜尔佳氏翻了白眼,就一个侧福晋,就让她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当初亦嫣和刘佳氏升为侧福晋之时,可没她这样得意忘形。
而瓜尔佳侧福晋却是登时柳眉倒竖起来:“李侧福晋真是好大的口气,既然你如此看不起侧福晋的位置,那为何爬了十多年,才爬上侧福晋的位置?”
李侧福晋气得你了一声。
亦嫣忙拦住李侧福晋,给她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扭头对瓜尔佳氏笑盈盈道:“瓜尔佳侧福晋误会了,李侧福晋的意思是,咱能在这宫中团聚的,最低那也是侧福晋的身份,她并无看不起侧福晋的意思。”
言外之意,侧福晋就是这宴席的敲门砖而已,你在这装什么装?
瓜尔佳氏心想这不是和适才李侧福晋话中的意思差不多吗?她神色一凛地看向亦嫣。
亦嫣无惧她的眼神,面无表情道:“何况,你这侧福晋的位份,不也是等了将近十年吗?”
瓜尔佳侧福晋怒目圆瞪:“舒穆禄,你以为你只比我早个几年被册封为侧福晋,便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了吗?”
亦嫣挑眉道:“我可从未这么说过。”
“你自然不会明着说了,舒穆禄,那多年了,你还是这般油腔滑调。”瓜尔佳侧福晋冷哼一声道、
旁边的五福晋呵斥道:“够了瓜尔佳氏,现在你赶紧给我坐回来。”
她本就对瓜尔佳氏进宫磨磨蹭蹭,耽误了她们的时辰不满,如今见她竟敢对亦嫣不敬,就再也忍不住出言。
瓜尔佳侧福晋,回头冷哼道:“福晋作为恒亲王福晋,见旁人联合欺压咱恒亲王府的人,非但不作为,还帮着旁人,就不怕五爷心寒吗?”
五福晋感觉太阳穴跳得厉害:“瓜尔佳氏,你在这丢人现眼,还怪我不作为,你要是再这样不懂礼数,在大庭广众惹是生非丢恒亲王府的脸,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府。”
瓜尔佳侧福晋见五福晋当着众人的面,这般不给她脸面,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五福晋可不管她的脸色如何,又皱眉道:“如果你还想待在宫里过年,现在就给我坐回去?”
亦嫣瞥了一眼她,就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茶,低饮了起来,李侧福晋暗暗笑了一声,则是举起一杯酒,和亦嫣敬了一杯。
众人都不把瓜尔佳侧福晋当作一回事,她暗暗地攥进了手心,心想,好,福晋你给我等着。等她回去以后,定会和五爷告上一状。
不过她现在是在这里坐不下去了,就道:“请福晋容妾身去更衣。”
更衣也有上厕所的意思。
五福晋不耐挥手道:“去吧。”
瓜尔佳侧福晋得令,落荒而逃似的逃离的现场。
等人走后,亦嫣侧身担忧地问五福晋:“你不怕,她又事后向你家爷告状?”
“ 她告得还少吗?还真当是年轻那会,看五爷还没有空搭不搭理她?”五福晋扬起一抹轻松的笑容:“我还怕不得她去告呢,让五爷看看他册封的瓜尔佳氏是什么货色。”
亦嫣见这并没有给五福晋带来什么困扰,也就放心了。
这时,四福晋也回来了,亦嫣等人便忘记了适才那个不愉快的小插曲,愉快地聊了起来。
...
于此同时,乾清宫广场的无人角落里,十三阿哥听了胤禛的描述,惊诧道:“你说八哥打算恢复八王议政?”
胤禛想起德妃跟他所说的,抿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十三阿哥却知道这已经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了,否则胤禛不会告诉他的,道:“难怪,难怪那么多人支持八哥。”
大清征战初期,便是八王共事,后面攻入关内后,他为了能更好的集权,就将八王变成了八旗,以此削弱八王的影响力。
在皇太极登基以后,半生都致力削弱八旗对皇权的影响,甚至在顺治帝之时,朝堂的很多决策仍受着八旗的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