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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三十七章(2 / 2)

一位黑发考官说:“纳西斯小姐,我们看了您的成绩,您在凯琳斯特高中所教授的十几门学科中皆取得了优秀的成绩,这很难得,我们认为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年轻女性。推荐信里您的老师也给了您很高的评价,尤其您的引荐人还是斯科蒂沃女士,作为近年来我们大学关系密切的捐赠人,我们非常尊重以及肯定这位女士的推荐,但在此我们还要多问您几个问题。”

“是的,先生。”

“您认为大学教育能为您带来什么好处呢?您将来又打算做些什么呢?”

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过窗口,掠过跳动的小小的影子,和浅淡的日光一起映照在我身上,此时我已经不再紧张,心中甚至还有些悸动。

我是来自一座贫穷小县城的安妮,我的家乡混乱又愚昧,我的家庭平凡且破碎,而这样的我却在叩响着大学校门了,许多新城人连想都不曾想过的经历,我却在日复一日的平凡学习中一步步实现了,这一切仿佛是偶然的,却又不是偶然……它像一粒种子,来自最初视察学校的那位女科学家,然后在老师的鼓励和引导下,在斯科蒂沃女士等人毫无偏见的教育理念下,终于生根发芽了。

它不再是单纯的想找一份工作,想养活自己,它已经变成了我与自己备受歧视的世界抗争的决心。

想到这里,我看向考官:“您刚才问我从哪里来,抱歉我回答的不对,我可以重新回答下这个问题吗?”

主考官点点头:“当然可以。”

回想着自己的经历,我第一次对外人吐露出心声,吐露了一些压抑在心底许多年的话。

“我来自巴巴利亚一个贫穷的地方——新城,通往新城的道路上有一座桥,桥的另一边住满了妓女,里面有我的邻居,我认识的人,有的甚至曾是我的同学。当家庭破产,一切无以为继后,那里便是许多新城女性的归宿,而家庭破产何其简单,一次失业,一次粮价波动,一次赌博,甚至只是多喝了几瓶酒,都可能导致破产,而最终为此买单的不是别人,正是家里的女人。”

“我来自一个挤满了工人的社区,社区里的男人们每天要重复十几个小时的单调工作,这么长的时间,这么沉重的工作让男人们压抑又暴躁,所以妻子们必须小心翼翼,因为也许只是呼吸声太重了,她和她的孩子们就会遭到丈夫凶狠的殴打。我们居住的板楼隔音性很差,曾有一个女人惨叫了一夜,却连个前去问候的邻居都没有,她被丈夫打死了,尸体在屋里放了三天,发臭了才被邻居们发现,期间她的两个孩子一直陪伴着这具尸体。”

“我来自一个不尊重知识,认为上学没有用的地方,孩子们中学时就辍学了,我是班上唯一一个读高中的人,而我曾经的女同学大都嫁人生子了,她们重复着母亲、祖母的道路,在隔音差的板房里挨打,偷偷哭泣。我还有一个名叫伊丽莎白的同学,已经在花一样的18岁难产死了,她丈夫竟然在她大着肚子的时候殴打她。”

“但我还来自一个仍然仰望着希望的地方,我的中学老师告诉我,一个榜样的力量是无限的,而我就是这个榜样,他希望有一天,能在课堂上告诉我的学弟学妹们,他们有一位学姐,和他们一样出身新城,一样平凡普通,可现在她已经上大学了,她通过读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您问我大学教育能为我带来什么,请问这个可以作为答案吗?我认为大学教育可以带给我希望,带给我改变命运的力量,同时也将这种希望带给了更多仰望着希望的底层女性。”

说到这里,我深吸了口气说:“至于我打算将来做什么,非常抱歉,我虽然已经高中毕业,但阅历仍然浅薄,我只是读报纸时,看到律师帮助穷人打官司的故事后非常感动,便有了这样的想法,抱歉我很无知,也很可笑,但我的确是抱着这样的梦想前来的,谢谢。”

房间里寂静了许久后,其中一位考官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说:“虽然您说了这么多理由,我也非常感动,可我们这个专业迄今为止从未招收过女性,请问您对法律专业招收女性怎么看待呢?”

“曾有一位哲人说,男性是孤独的,在孤独中创造文化;而女人是合群的,在合群中传递文化,所以我认为女性也有接受高等教育的现实意义。而大学从最初只招纳贵族,到后来招收寒门子弟,直至今日开始接纳女性,这是它走在一切先进思想的前沿,始终包容与开放的体现。大学就像一个有着自己生命的人类,它既随和又自尊,始终追寻着星光灿烂的极致真理,正因如此,它平等地看待每一个寻访智慧的人,所以它也是这个世上最公平和包容的地方。”

考官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主考官起身,向我伸出手。

我也急忙起身,与他握手。

“谢谢您今天前来,纳西斯小姐,我们会在几天后将录取结果寄到您所在的地址,请暂时耐心等候。”考官微笑着说。

“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参加面试,非常感谢。”我低头弯腰道。

“我们大学有一位先人曾言,强者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爱它,与它搏斗,现赠与您,与您共勉。”

“谢谢您,先生。”

另一位考官也与我握手:“梦想不可笑,更不无知,顶多是年轻人无畏的诚心,愿此心永恒。”

最后一位考官更是笑着说道:“很高兴认识您,安妮·纳西斯小姐。”

几天后,我接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

我在旅馆那漆黑阴冷的小房间里高兴地又蹦又跳,直到引来楼下一位女士破口大骂,爸爸不忿地跟她吵了起来,吼道:“我女儿要上大学了!大学!贵族老爷们才能读书的地方!你算什么东西,敢朝她大呼小叫!”

我丢脸极了,好不容易才把爸爸劝回房间,第二天,我们坐火车回到了巴巴利亚。

为了庆祝我考入大学,我们决定去一家高档餐厅庆祝一下。

当天晚上,我们都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一套衣服,然后步行去餐厅,在道路上,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于是问威廉。

“那些是什么?”

道路两旁的商店橱窗上,有的用油漆写上了F·L的字母,油漆是红色的,非常鲜艳醒目。

“哦,那是菲利斯人开的商店,前几天商务局下了通知,所有菲利斯人的商铺必须在玻璃橱窗上标明F·L的字样,也不知道搞什么。”

街面上写了F·L字样的店铺有很多,以前我在报纸上读过,菲利斯人都是移民,大约在一百年前,菲利斯人的国家灭亡了,民众四散到了周围各个国家里,因为不能拥有土地,所以菲利斯人都经商,他们头脑聪明,到处行走,结果很多都成了富商。

我们来到那家高档餐厅门口,刚要入内,一位身穿灰色制服的道路警员忽然朝我们招手。

“嘿!你们是菲利斯人吗?”他大声问。

“不是的,有什么问题吗?先生。”威廉说。

“既然不是,为什么要到菲利斯人的店铺里消费?你们不知道菲利斯人毁坏普国经济,为富不仁,抢占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吗?”警员义正言辞地说。

“抱歉,我们不知道这是菲利斯人的店,我们这就走。”爸爸说。

“爸爸,我们是特意来庆祝的,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威廉颇有些无语。

“走吧,走吧,去别的店也一样。”父亲指着对面一家餐馆说,“那里看上去也很高档。”

警员说:“这就对了,上帝与普国同在,礼敬您先生。”他向我们行了个葳蕤党特有的敬礼。

父亲也特别自豪地举起手:“也礼敬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