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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1 / 2)

南费路的渝水别院是标准的四合院, 目字形的三进院落,加了道门房的屋舍封闭。街门朝东南,紫气东来, 第一进外院是家仆居住的客房, 南房, 第二进是厅堂,通过垒砌精致古韵的雕花影壁, 富丽的垂花门, 第三进为内宅主房。庭院深几许, 难以窥其奥妙,满园西府海棠花, 雅致叠石造景, 关起门自称一方天地。

月亮浮在云层, 顾意弦沐着月光, 倚在抄手游廊, 手臂轻搭靠背,神色恹恹地朝鱼池扔饲料。

江枭肄与顾檠撞见后,他开始限制她的出行自由,禁止出榆宁家宅, 报警没用,他美名其曰保护未婚妻的安全, 今日搬到渝水院子,外墙保镖轮番站岗,她体会不到任何风韵, 只觉又进入了另外一个牢笼。

江枭肄到底想做什么呢?

对付飞牧一年前他已备好杀招, 运筹帷幄之间三天将百年基业笑纳。龙楚与华森应该也有布局,邢兴生顾意弦不了解, 但以她所了解的顾檠绝对不是江枭肄的对手。

江枭肄这人若出生在古时,战乱为割据一方计谋无双的奸雄,和平朝代,一人之下为权倾朝野随时造反的能臣,万人之上为荡平列国挥戈横扫的帝王。

再者,Gallop娱乐旗下的漂亮女明星与主播数不胜数,甚至不用他招手大把的女人倒贴。

顾意弦一不信江枭肄谋划那么多只为图她一人,被金钱浇灌欲望浅薄,感情非必需品;二不信感情长久,她在电影与阅读里见识过太多炙热强烈的爱意,而现实里,顾檠的初恋去世他移情别恋,若她是那女孩大概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他算账;三缺失安全感,不可否认江枭肄对她有致命吸引力,一步步不受控地沉溺,但万一付出全部真心又被弃如敝屣,岂不是又要伤心一场。

从来都是一个人克服恐惧,依赖、失望,为了保护美丽柔软的羽毛,铠甲早就坚硬无比。

最爱自己永远没错。

她将饲料全部倾倒,冷淡地注视抢食的鲤鱼。

“在干什么?”

顾意弦摒弃杂念,微微侧头。

江枭肄站在中廊,穿着英式黑风衣,定定注视她,用那双在夜里墨色更浓,密不透光的绿眼睛,将她密实包裹。

心跳漏了一拍,她莞尔,“四哥,你怎么来了?”

月亮挂在游廊上方,袅袅风吹动云彩,顾意弦的发和绸缎披肩飘了些许。

她笑起来总有种风情万种的味道,比院子里的海棠花还招人。

难怪苏轼说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也许,该吩咐人把院子所有的灯都亮起。

江枭肄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鼻尖是从她身体头发渡过来的海棠花香气。

从未觉得嗅觉可以变得贪婪,他深深吸入,不太走心开口。

“因为紧张。”

顾意弦怔楞短瞬,笑着问:“你还会紧张啊?”

发梢被江枭肄撩起,他似乎格外迷恋她的头发。

“会,”他专注于将发丝缱绻缠绕在指间,坦诚道:“你只参与了挑选衣裙,别的一概不知,我不知我安排的你是否会喜欢。”

从榆宁到渝水路程不近,江枭肄没必要专程过来告诉他因为明天的订婚宴紧张。她瞥开视线望向院子里冰冷的石景,几秒后,说:“四哥,这只是一纸协议,你没必要耗费太多精力财力。”

“嗯,但我比较好面,不想在别人面前失了脸面。”

他们之间隔着层带灰的玻璃,怎么都擦不干净。

顾意弦想到明天的计划,靠向江枭肄宽阔的肩,不知为何即将结束之前却萌生出想要更了解的想法。

二进厅堂的院内有老旧痕迹的人形靶,墙壁嵌箭靶。

她开口问:“四哥,渝水的院子你经常来吗?”

江枭肄牵住顾意弦披风的一角,搂住她的同时,挡去夜里风寒,“小时候住在这儿。”

“你没住榆宁?”顾意弦仰起脸。

他本不想谈及,瞥见她好奇的眼神,语气很淡,“刚回国的时候住了一小段时间,榆宁外戚太多,对我颇有置词,就过来一个人住了。”

“多少岁一个人住的?”

“十三岁。”

顾意弦沉默。

十三岁,江枭肄被江坚秉接回来应该十二岁左右。既然能把他一人扔在榆宁外面,证明江坚秉当初选定的继承人不是江枭肄,且不论江家三姐弟,其他人大概会排斥外来者,所以颇有置词是体面的说法。

她在孤儿院时见那些天真孩童孤立人时,什么污秽词都听过,从小在钱权圈子耳濡目染的公子哥或小姐必定会更过分,除却辱骂江枭肄杂种,行动欺辱也不会少。

“怎么了。”他抚摸她的发。

她难得没躲避,“一个人岂不是会无聊?”

“难得清净,看书,电影,打拳无人打搅,”江枭肄补充道:“思考。”

他戒备心重极注重隐私,除却家仆蒲甘与裴瑞,他从不让任何外人进,包括江家三姐弟,她是第一个。

顾意弦轻哼,“那么小思考什么?”

问完心里立刻出现答案,他也恰巧看向她,“思考,得站在什么样的位置才能让一些蠢货听话。”

她无语,“你别对我说这话行吗?”

江枭肄往后仰,后颈搁在木栏杆,喉结突兀而锐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用低沉的嗓音叫她弦弦,说:“有些时候,眼见耳听都为虚,你要学会用心感受。”

这次顾意弦没搭腔,她不知道江枭肄是否话里有话,只是他冷峻深邃的侧脸轮廓,让她想到高高在上的人也会有高处不胜寒的孤单。

两人在游廊坐了许久,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说起飞牧,电影,摄影,包括鬼谷子权谋术。

静谧的夜晚,月色沉寂,水池的鲤鱼吐了一个又一个泡泡。

“你该回去休息了。”

她说好,他起身牵着她往内宅走,手指依然扣得牢,指腹勾缠指缝,沿皮肤纹理摩挲着。

院内一些个人主义色彩极重的物品,甚至影壁的雕花下都有一个“肆”字。

“四哥,为什么那些那上面的字是肆不是肄。”她其实在纵横馆内看到台柱就想问了。

江枭肄有问必答,“我之前的名字,江枭肆。”

“都好绕口......”顾意弦小声说,“为什么叫这种名字,还不如单字,枭。”

“你今天对我很好奇。”他停下来,低垂注视她,浓密交错的睫毛,在颧骨拓出绒密阴影,“为什么?”

江枭肄目光笔直锋利,顾意弦咬了咬唇,“新环境,难免有点好奇心。”

“我还以为你要爱上我了。”

与眼神截然相反,江枭肄的语声非常轻盈,韵节齐整,似乎每一个字与错落停顿都经过悉心推敲。

“所以,才会对明日成为你未婚夫的人这么好奇。”

顾意弦眸子浮起波澜,迅速抽出手,快步朝前方走,“神经病。”

江枭肄站在原地凝视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倏地唇角扬起一个小边大步跟上去,“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

“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叫江枭肄,”他略微弯腰勾住她的手,哄着,“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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