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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2 / 2)

闫为桉好似早就想好说?辞,闻言几乎想也?没想,直接抱拳起身,凿凿提议道:“眼下京中不太平,陛下百忙更难以时刻分神?,罪民愿为主分忧,切身保护青嘉公主,寸步不离,以保证如今日这般的危险情况再不会发生。”

萧钦想,他之所以愿意留着闫为桉一条狗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那股聪明机灵劲。

先前没办好周妩的事?,现在便想在青嘉这边找补回来?,这点,一般人看不透彻,哪怕看透了,也?大概会顾虑左右不敢提,唯独闫为桉,他是敢在老虎身上拔毛的人,而且偏就有时候,他拔得会叫人舒服。

“若再生差池,你也?不必再向我当面请罪了。”萧钦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说?完下巴抬了抬,示意向后,“你新主子就在后面,还不快过去帮她?牵马。”

绝处逢生。

闫为桉果然赌对了萧钦的心思,新帝即位,他为政的正?经事?还没做多少?,倒是先将女人一连招惹上两个,一个是已嫁作□□的美妇人,另一个则是他名?义上的皇妹。

玩得可真是花。

闫为桉心里吐槽,面上却不敢失了恭敬,虚与委蛇他最是在行。

于是在萧钦的目光审视中,闫为桉再次恭敬伏身,表忠心开口:“是!属下绝不会叫公主再次置身险境,敢以性命担保。”

闫为桉得命起身,又转身回头,看向自己那位所谓的新主子。

却不料,一向乖温和善的青嘉公主,此刻对上他的目光,竟含着几分恨意生寒。

闫为桉眨眨眼,只以为自己看错,他刚刚可是才?救下这位金枝玉叶一命,她?不感恩就算了,这凶狠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走近几步过去为公主牵马,闫为桉再次不经意瞥到,青嘉公主偷偷看向地上的裴付尸身,此刻竟目露伤意。

她?为他伤心?

……

萧钦带着惊魂未定的青嘉公主回宫,闫为桉跟行在后,倒是梁岩得了恩允,可休歇二?日,留府照看家中有孕的妻子。

队伍渐行远,有一人鬼鬼祟祟地慢行在尾,最后趁着无人留意,身手迅疾地从队伍之中脱身而去,匿进深丛。

此人,便是向屹王投诚不久的,前光明教右护法,贺筑。

贺筑原地等?候半响,闻听身后枝叶窸窣作响,猜测是旧友到访,他转身回头,果然就看见容宿一身黑袍挺俊,站在不远处的蔽荫之下面无表情地凝看着他。

因如今立场不同,贺筑下意识升起警惕之心,但神?色又很快遮掩如常,他故作热情地凑上前去,称兄道弟想着寒暄两句,却被容宿不耐烦地制止。

容宿来?得直接,开门?见山发问?,“你暗戳戳派到青淮山周围访查的人,可有为你寻到什么有用消息?”

贺筑惯持笑面虎的姿态,自然不肯轻易松口承认,他否认回道:“宿兄这说?的是哪里话,如今我不过苟余残喘,在京无权无势,只求能多活一年是一年,早就不再参与各方纷争了。”

“此话应是不尽然吧。”

容宿凉凉掀起眼皮,看着贺筑那双虚伪的眸子,开口继续,“如今贺兄当了大燕新帝的御前文僚,不管怎么说?也?是跟了所谓正?统,你这把?年纪,自是没什么再进一步的仕途追求了,这话我信,但你那几个儿子可不是,你卖主求荣换来?他们前途光明,以后他们个个能正?常科考,若是有志者更能登科及第,大有一番作为,光耀你贺家门?楣。”

“这些?,吸引力确实足够大,大到你可以忘记昔日辰王及王妃对你的救命之恩,提拔之义,托孤之求!贺筑,这么多年来?,这些?前朝旧人,他们可曾有入过你的梦?”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没有做错!”贺筑面上再无佯装的和善,此刻他太阳穴绷紧暴突,整张面容看上去十分可怖,“要说?还恩,我带着弟兄们在襄域隐姓埋名?多年,为暗寻小公子踪迹,风餐露宿,数不清吃了多少?苦,将近二?十年无怨无悔,再深的恩情也?该还够了吧。”

容宿对他这番自我感动之言,无动于衷,反而看透一切,讥讽出口,“怕是叫你早寻到,你便会等?不及地拿情报去给亲子换前程,旧主之恩,在你心里早磋磨成最不值钱的负担牵累。”

贺筑:“容宿,你没资格在我面前装清高,摆道义,你凭什么?”

“就凭这个,行吗?”

说?着,容宿气定神?闲地从袖口里拿出一枚荷包,高举给贺筑看。

荷包款样花式不过寻常的芙蓉出水,没什么特?殊,但是包身角落位置,却歪歪扭扭并不工整地绣着一个‘萁’字。

萁……贺萁。

是他流失在外,始终未得下落的女儿。

贺筑终于安稳不住心神?,当下着急问?声:“这荷包怎么会在你手里,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快说?!”

“看啊,人人都有护子爱女之心,可怎么就做不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可以告诉你姜琦的下落,但相?同的,你手中的那封王妃亲笔,要交给我。”

这封王妃亲笔,本该早早被销毁,可当年的贺筑便心机深沉地为自己留了后路,私自藏留,若非后来?他用此信当做向屹王献忠的投名?状,荆途等?人永远不知,身边共患难的兄弟竟是狼子野心之徒。

贺筑试图抢夺那枚荷包,被容宿躲过,贺筑站定,忽的冷声发笑,“容宿,你休想诈我,还有,我女儿叫贺萁,不叫什么姜琦!”

“你方才?向我诉苦,可这些?年来?,你日子其实过得算是不错吧,不然的话,哪有精力去养那么多的私生子。你了却传宗接代的心愿后,便一直渴求能再有一个女儿,这时候,与你多年度苦的发妻,冒着生命危险大龄为你诞下一女,只是孩子还没一岁大,你在外的风流便被她?撞见,她?不吵不闹,甚至不动声色,只寻着机会留下和离书带着女儿潜行离开,彻底与你断去联系,死生不复相?见。这些?隐秘事?,旁人不知,我知。”

“你,你……”贺筑难掩震惊,手指颤巍巍指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容宿则继续:“姜氏几番辗转,后定居湖州,因些?因缘际会,被湖州本土的姜姓族部接纳,可惜没两年,姜氏因病撒手人寰,其幼女在世无依,被我那心软的师妹容贞施了眼缘,收在身边做了徒弟。她?拜师时,用的湖州姜氏孙辈的身份,这么多年,一直留在青山学?艺,因性格乖巧懂事?,她?很招山上弟子们的喜欢疼爱,包括容与和周妩。”

“拜师的时候,我知道她?的身份,本想劝阻,但我师妹坚持,我亦无法。从前我的确没有想过要用幼女为挟,可凡事?有变,你一再不知足地挣功媚主,争着为自己儿子求前程,如今作扰到我青淮山上,我别无办法,只好叫你唯一的女儿,以命还恩情。”

“别……我错了,我错了,别伤害萁儿!”贺筑一把?抢夺过荷包,容宿这回也?叫他得逞。

贺筑沉默着,用指腹抚摸过荷包上的昔年旧痕,不由?想起当年与发妻盼女出生时的温情画面,姜氏落针认真纹绣,而他非要掺和,于是在栩栩如生的芙蓉花旁,突兀出现了一个丑丑的‘萁’字,那是女儿的名?字,他的心意。

“信件已交给过萧钦,失了意义,即便再给你也?不再有用。”贺筑低低开口。

容宿:“萧钦为何能轻易信了你的话,你身上可藏着别的旧物?”

贺筑:“不曾,只那封信。王妃当年喜欢誊写古文,不少?都成了宫廷范本,收卷入册,大燕掌政后,这些?书册被惜留下来?,摆在宫里的藏书阁内,随便找来?一本对过字迹,便能得证。”

“近日,你派人频频逗留青淮山附近,是为谁行事?,又意欲何为?”

贺筑这会倒愿意配合,即问?即答,“荆途踪迹消失得蹊跷,我几番探寻,终于得到些?有用线索,而所有线索又都指向青淮山,我不由?想起辰王曾有一段隐姓埋名?,游历江湖的经历,于是慢慢将二?者联系在一起,恍悟生出猜想。”

容宿警惕起来?,“这些?猜想,你可有告知萧钦?”

“没有,还没有来?得及。”贺筑如实诉明自己的顾忌,“没有证据,只凭着虚无缥缈的猜想,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敢叫新帝兴师动众与宗门?交恶、冲突,此事?说?不定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自当慎重。”

容宿听得出来?这是实话,不由?松下口气。

他未再开口,贺筑却迫不及追问?,“什么时候,能叫我见上萁儿一面。”

“姜琦是我青淮山弟子,现在与我青淮山牵扯上关系,你不怕耽误了你那群好儿子的仕途。”

贺筑闻言果然犹豫,眼中浮现痛苦挣扎,但经过一番斗争,他终是泄力一般摇头低语道,“我欠萁儿的,是我欠她?们母女俩的……”

容宿无意再多言,但有一事?,他需得提醒警告。

“从今往后,断了你的无证猜想,也?别再追捕荆途,你能做到,我自会叫你见到姜琦,但认不认你,全在她?自己。还有,你心中既有猜想,那我不妨多言一句,今日是我找你才?能好商好量,若是或作别人,我不保证你还有命活,当年,你拼死带着辰王之子杀出城去,这份恩义实实在在,至于后来?的百般难言,不必再提,就当偿还此恩,从此彼此如当陌路人吧。”

贺筑心头顿时涌上说?不明的涩意,他黯淡下眼,像是泄了力,“我知道,我不会冒然逼萁儿认我,只求能远远的看上她?一眼就好,小公子他……被青淮山教养得很好,你或许不信,在我最初猜想到他如今是何身份时,心里竟倍觉欣慰,那到底是我舍命带出城的孩子,我……”

到这儿,他哽咽住,嗓口闷堵的再说?不下去,直至缓了好半响,才?又启齿艰难。

“以后,青淮山的麻烦我不会再找,我在萧钦那里已经没了价值,这把?年纪还能求什么委任……说?到底,我未行穷凶极恶,害人性命之事?,私利为己,不过人性使然。我没有荆途那般的大义。”

话已至此,双方算是达成共识。

如果不是容宿坚持亲自来?见贺筑一面,化解往日夙怨,那周敬身边的忠仆护卫,大概不久后就会对其暗下杀手,除去潜在的风险。

容宿此番行事?,不仅是为手软心慈,更多的是怕周家贸然出手,承冒风险太大,这个险,不到危急时刻绝不能冒。

但好在,眼下结果是好。

光明教已是形同虚设,左右护法离去,教内人士的身份复杂难核,已不再值得信任。

至于与儿的身份之谜,就留在他们老一辈的纠葛里,再不要深涉广牵。

这是叫他活得最轻松,最自在的唯一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