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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2 / 2)

“你就不怕今日之事曝露出去,到时,我若扬言是你蓄意勾引,你说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施霓怔然抬眼,认真问道:“此事向外曝露于将军百害而无一益,将军又何必为自己寻觅麻烦?”

霍厌冷哼一声,只想给她寻不痛快:“给你带来的麻烦不是更多?”

施霓意外眨眨眼,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她本以为将军会很快和自己达成共识,毕竟涉及官运亨达,他完全没必要再冒风险,却是不想,他竟生起了报复心。

僵持半响,霍厌漠然转过身去,声音强硬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我要你和我做个交易。”

施霓困惑问:“什么交易?”

“我手臂箭伤是为救你所受,若是阴毒再次发作,你要负责到底。等我伤好,阴毒残留尽是被除,到时你想和我撇清关系,我不会再阻。”

施霓认真想了想,道:“不是我有意推脱。只是将军居于侯门府院,而我在宫里,就算我答应,也不能常与将军见到,更别说这毒祟发作时毫无预兆,我恐怕无法及时……”

她还未说完,霍厌就已转身过来,凝眸蹙眉,显出几分不耐,“我只问你答不答应。”

闻言,施霓几分犹豫,这毒不比寻常的,她若是真的答应负责,自不会只是为他熬汁煎药,到时他毒劲犯了,只怕两人纠葛会更深。

可眼下看他阴鸷神色,恐怕她若不点头,定会真的惹恼他。

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暂且应下,心想着,反正两人所处有着宫墙之隔,他又哪里有那通天的本领,还能随意进出后宫不成?

“去收拾行李。待进了宫,记得行事低调,别惹麻烦。”

他冷冷交代,而后转身要走,只是临于门口,又驻足顿了脚步。

他厉声言道:“太子殿下和宣王最近常于宫中走动,你进宫后,不许去招惹他们。”

将军被她气到,眼下还真把她当作随意攀附的菟丝花了,施霓心头轻叹,心想这些皇室之人她自是躲都来不及,又怎会主动凑近。

她还奢想着,最好大家都把她遗忘在宫中角落,这样便能容她一人轻松自在地过活。

霍厌还在原地,执意等她亲口表态,他目光威戾而下,甚至还带着凛凛的警告。

施霓视线和他对上,气势莫名就弱下一节,于是只好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说:“好,我都听将军的。”

闻此言,霍厌紧绷的发沉脸色,这才稍稍缓了些。

……

在荆善给李公公接连倒下第五杯茶时,李公公叹息着伸手一挡,面露几分难色。

“荆副将,我知营中好物不少,这龙井茶也是上等的精品,可这一会儿,我茅厕都跑了两趟不止,实在不能再喝,副将就莫要再热情了。”

荆善干笑着扯着嘴角,迎承的话张口就来:“李公公是我军贵客,岂能有丝毫的怠慢,因着今日将军军务缠身,无奈耽搁了时间,公公莫怪便是给我军最大的面子了。”

李公公在宫中伺候多年,又深得皇后娘娘信任,驾驭最熟练的大概就是为人处世之道,听着荆善迎谀,他自是要回给相应的面子。

此番,霍家军大圣凯旋,军营上下受赏,朝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巴结。

更何况,霍将军自来威戾在外,可是他不敢惹的厉害人物,除了当今圣上,恐怕连朝中皇子都有不少对他心生畏敬。

于是他忙殷笑着表达理解:“荆副将说的哪里话,将军若不劳神,哪有如今我大梁重创西凉,捷战连夺数城的盛况,咱家就算在此等上一夜也绝不会有二话!此番将军大胜,还给陛下带来了西凉进献的绝色舞姬,这好比天大的功劳和荣光,想必定是少不了再进爵一等,成我大梁唯一的三珠军侯。”

少年英雄,绝代骄子。能在弱冠之年走到这个位置的,霍厌算是大梁建国以来的第一人。

就连他父亲霍晟,往昔间都不曾这般锋芒毕露过。

一盏茶饮毕,霍厌理好衣装,终于姗姗来迟。

见主帅入帐,李公公忙恭恭敬敬起身相迎,荆善紧随其后,当下看到将军神色已然恢复如常时,他心头直觉奇怪。

之前阴毒每次发作,将军备受折磨,怎样都要耗费一个多时辰才能勉强缓解,而这次却如此释缓迅速。

思及此,荆善很快宽心作想,大概是将军体内余毒存滞不多,身子已经开始初步好转,于是他慢慢放下心来。

霍厌进帐后,便摆出歉意姿态,这些表面关系他向来处得好,在人后,他虽是多些轻狂,但在人前,他绝对深谙为官之道。

于是,刚一对上李公公的面,他忙抱歉道:“怪我安排欠妥,才叫李公公白等如此之久,公公千万莫怪。荆善,你速去仓库将那件在西凉新得的铜胎画珐琅叠色鼻烟壶给公公献上。”

“是!”荆善立刻领命。

将军征战四野,自是得宝无数,凡是出手定为不俗之物,李公公早已对此略有耳闻,却不想今日自己也能摊上这个大便宜。

闻言后,他皱巴巴的一张脸上都快笑开了花,眼睛更是笑眯眯的成了一条缝,嘴上接连逢谀:“军侯大人这说的哪里话,真是折煞老奴!你是我大梁的功臣,纵是圣上在此,恐怕也不能收将军之歉啊,如今,将军可是有天大的尊面。”

话至此,荆善已用一剔红精雕花梨盒装着那鼻烟壶进帐。

送礼都来了,李公公却又笑着摆手,假意推拒着,“将军辛苦得来的好物,咱家哪能就这么占了便宜,将军快快收回。”

霍厌不在意的示意荆善将礼送上,而后淡着口气,言衷道:“公公就莫拂我的面子了,眼下天色不早,我便不多留公公叙话,自西凉来的……贡礼,便就此交由公公了。”

李公公坦然受了礼,又贼目道,“将军放心,我等定会好好伺候着,这将来都是要做皇家小主的,咱家会看这个眼色。只是太后娘娘近日染了疾病,圣上无心美人,不然是否册封,或是另赐与谁,几日内也会有个结果,可眼下,倒是都说不准了。”

闻听此语,霍厌并没有丝毫意外,当下不咸不淡随意应了句,“确实,一切都还说不准。”

她想做皇家小主,可他偏不许。

……

施霓早已另换了身精致服饰,妆容也重新描补了遍,当下由阿绛扶着,提裙上了进宫的轿辇。

而霍厌站离的位置虽离她不远,却全程未在她身上施以任何的目光,仿佛他来到营门口相送都是迫不得已,面色也是极为不耐烦。

见他真厌了自己,施霓心头微微不是滋味。

又想方才在他帐内,他执意要与自己做交易,要她为他的伤负责,大概也只是一时气不过在赌气吧。

待气消了,明白与她继续纠缠无益,将军应会很快释然。

至于解毒疗愈……施霓唯独不想深思这个。

当下,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些香艳画面,那些下流事,他也会对别的姑娘做嘛,施霓惊讶,她居然会下意识排斥,可她哪有这个资格。

阔别军营,她到底没再和霍厌说上一句话。

华辇向上京内城行进,待走远了,她听不到霍厌其实是幽幽出了声的。

“真是,该罚。”

……

进了内城,临于居民闹区,肉眼可见街景盛明繁荣。

华光映皎月,烛火照千屋。沿着主街越往里走,就见花灯结彩,贩商围簇,光亮愈明,几乎无异于白昼。

相比西凉的原野苍茫,横阔边萧,上京气派向荣,繁奢热闹,全然为另一番都城景象。

阿降坐在轿辇侧位,亦觉得处处新奇,于是小心翼翼掀开帘帐,抻着脖子往外瞧看。

正好当下,轿辇与一江湖耍艺之人相汇,只见对方带着彩釉面具,手举发黑木棍,紧接喝下一口酒往那棍上一喷,顷刻间,那人口中骤然生成一团喧腾烈火,焰苗张扬舞摆。

围观众人纷纷拍手叫好,自是却吓得阿绛失态出声,躲闪着慌忙把布帘关合。

李公公见状一笑,解释说:“姑娘别怕,那是江湖杂艺,只是图个热闹表演,伤不到人的。”

阿绛脸红着点了点头,察觉自己该是给姑娘丢人了。

既已打开话头,李公公便没再吝啬,沿着街景开始为她们稍做讲解。

先说说哪家楼馆的饭菜经典美味,又谈谈何处的胭脂首饰最为流行,遇见牌匾明显的布庄,也会伸手指一指,反正每句话都是挑着女儿家爱听的去说。

怪不得能在皇后娘娘身边多年伺候,还深受信任,真是处处都显著精明。

轿辇又往里走便上了桥,视野渐宽,施霓看到岸旁有不少百姓在放花灯,顺着人多的方向再往远处看,就见河岸中央有一艘装点异常华美的船舫,画舫挂灯通明,映于粼粼水间如梦似幻。

而船头正尖处,站着位一身白衣轻然,迎风飘飘欲仙的女子,施霓心生好奇,于是盯看得稍久了些。

李公公有所察觉,在旁笑着说明:“那是秦姑娘,云香阁的头牌雅妓,在上京城里算是颇具佳名。”

阿绛年少口无遮拦,闻声惊讶道:“这样风光.气派,竟是妓……”

施霓蹙眉立刻扯动阿绛的衣角,避免她无心失言。

在西凉,的确只是犯下重罪的女子才会受罚成妓,她们大多蓬头垢面,被人轻贱不当人地对待,可大梁却显然不是如此。

那位秦姑娘翩然若仙,一点没有为妓的狼狈,反而于画舫间提着花篮,时而抬臂漫洒,在她周围围簇着的男子也尽数对她痴心追捧,怎么看都算得风光无限。

轿辇往前行进,与船舫渐近,她避免照面,于是便打算将布帘放下。

可她还未动作,就见李公公凝着目光,不屑轻嗤了一声,“再风光都如何呢,到底还是不入流的贱坯,待年老色驰之日,自会有被人如敝履舍弃的一天,贪得那一时的荣宠又有何用?”

闻言,施霓身子一僵,她不知李公公这话是真的在对秦姑娘不耻,还是指桑骂槐,借此来提点她呢?

像他这样伺候人前,眼神都透精的人,又怎会意会不出此话含义深深,施霓目光平和与他相视,却见他恭敬谦和并不见丝毫轻慢和异样,可施霓就是确认,他那话绝不是无心之失,他心里明确看不起她,甚至将她比同了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