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西？
谷梁没有多想, 他只是纯粹地感到疑惑，峡谷路面十分平整，在经年累月的厚重积雪掩盖下, 纯白色的路面上连碎石子都不见一枚。
那一大块突出地面以外的究竟是什么？
黎明小队的玩家陆陆续续落地了，其他人则还在缓慢向下爬，谷梁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那块凸起旁边。
大概是块岩石吧，谷梁想。
这么大块的石头，上面会不会有线索？规则，或者是地图之类的。
谷梁伸手拂去岩石表层的雪粒。
然后。
失去右手手臂后, 本就肢体不平衡的谷梁, 在下一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眼倏忽间瞪得滚圆！
他下意识的手脚并用向后退，退了几寸后又停下。
咬紧牙关, 喘息着。
重新爬回了那东西旁边, 仔仔细细抹去上头的积雪。
雪下被掩盖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眉眼、鼻梁、嘴唇……
赫然竟是一张人的脸！！
那人毫无声息地躺在雪地中, 俨然已经死去多时了，双眼紧闭，纤长的睫毛压在异常苍白的脸上。
这张脸谷梁十分熟悉。
谷梁知道，假如他的眼睛睁开, 瞳孔会是清浅的琥珀色，笑起来时温柔且不见丝毫攻击性, 但在某些特殊的时刻, 又会显得深不可测。
是小秦。
谷梁觉得自己浑身的积血都冲到了头顶。
小秦怎么会躺在这里？
他抬头望向山崖, 分明看见那道一模一样的身影还在向下爬, 已经十分接近峡谷底部，马上就要落地了！
谷梁仅剩的一只手就像失去控制了一般, 疯狂擦拭着尸体上残余的积雪。
然而越擦便越心惊。
长相、身形、衣物。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这具雪地中的尸身都与悬崖上的秦非一模一样。
绝逼就是同一个人啊！！
谷梁壮着胆子，伸手戳了戳尸体的脸。
不是蜡像，也不是木头或者石头或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做的。
这的确是一个死人。
一具尸体。
既然小秦躺在这里，那这三天和他们待在一起的又是谁？
谷梁瘫软在尸身旁边，脑海中思绪纷杂，乱七八糟。
到底谁是真正的小秦？
活着的那个，会是鬼吗？还是NPC？
“谷梁？”
丁立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所有玩家都下到了峡谷底部，点人头的时候却发现谷梁一个人在远处发呆。
谷梁背对着他们，其他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他又恰好将尸体的头部牢牢遮挡住。
“谷梁在干吗呢？”阿惠纳闷地朝那边走。
她很快来到谷梁身后，伸手拍他的肩：“喂？”
谷梁还在发懵，没有回答。
阿惠低头，顺着谷梁的视线方向望去。
随即迸发出一声发自肺腑的“卧槽”，连退三大步！
崖壁前的玩家们被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众人匆匆往那边赶去，狭窄的山谷被十余人挤得水泄不通。
只有秦非站在原地，清透的双眸微眯，远远看向谷梁身旁那个被冰雪覆盖的不明物体，眼底神色莫名。
玩家们冲到谷梁身旁，旋即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惊呼。
在此起彼伏的喧嚷声消退以后，众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秦非。
狭长的山谷中，所有人渐渐分做了两路。
一边是秦非。
另一边则是剩余的其他玩家们。
以及秦非的尸体。
众人神色各异。
黎明小队站在边缘，看上去还算平静，岑叁鸦和开膛手杰克默不作声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丁立几人则面面相觑，手足无措中又带着惊恐。
但反应最大的还是弥羊。
他看看秦非，又看看尸体，眼珠子都快掉到雪地上了。
各个直播大厅乱作一团。
“卧槽！！！翻车了！小秦翻车了！”
“这下完蛋了吧，他肯定隐瞒不了自己的身份了！”
“社死当场啊我靠。”
“天呐天呐天呐，好想看看小秦要怎么圆。”
直播画面中，弥羊沙哑着嗓音开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非十分坦然：“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他死了，死得透透的，尸体被雪掩埋冻得梆硬。
就这么一回事。
关于自己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一点，秦非倒是没做多想。
大概在他一脚将尸体踹下悬崖时，系统就已经算计好了要在这儿等着他。
弥羊头晕目眩，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丁立忍不住插嘴，惊疑不定地问：“那、那真正的小秦，到底是你，还是——”
他瞥了一眼地上尸体毫无血色的脸。
秦非：“是我。”
“我是玩家，拿到了死者的身份卡，地上这东西没什么用，只是系统捏出来的一具空壳而已。”
既然已经被发现，秦非干脆不再隐瞒，将全部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别的玩家心理活动如何还未可知，反正弥羊痛心疾首：
“所以你这三天，一直都在骗我？？！”
羊妈妈一整个心碎了。
他毫无保留照顾的队友竟然是个大骗子，还把他耍的团团转。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更重要的是，弥羊早已十分清楚。
在天赋技能的被动效果驱使下，他无法对秦非作出任何伤害举措。
这也是他在副本开始，就决定与秦非结盟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为他别无选择。
可现在，事实居然告诉他，他和小秦自始至终站在对立面上！
弥羊觉得，自己的项上人头马上就要不保了。
弥羊身旁，应或的脸色也没多好看，伸手指着秦非：“你你你——”
原来早有预谋？！
应或还一直以为，小秦是之前在雪村的床底下和他一起头脑风暴，才想出他们被副本暗算的事。
没想到副本根本没暗算他。
暗算他的是他的好兄弟小秦啊！！
应或被打击得不要不要的。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
雪地上，无声瘫坐许久的谷梁讷讷地开了口。
谷梁的心情极度复杂。
昨天他观察了一整个白天，在脑中翻来覆去地分析，认定了小秦就是死者。
可晚上发生的事却毫无疑问给了他一记迎头痛击。
谷梁大受打击，同时也感到愧疚。
昨晚他是抱着要和小秦做对的心态，才去挖那块地砖，可等他受伤以后，小秦却还给予了他伤药和补血剂。
再联想到前两天，假如不是小秦在，他们早就死在雪山里了。
谷梁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愚蠢又滑稽，还忘恩负义。
可在他自我谴责了一整夜以后，事情却又变了样。
他竟然真的想对了。
谷梁也说不出自己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
有拆穿敌人的喜悦吗？
不，已经没有了。
他虽然没有猜错，但昨晚做的却无疑是一件蠢到极致的事。
更何况他还因此受了重伤，又没了一条手臂，能否活着离开副本都成为了未知数。
敌视，杀意。那些本该出现在谷梁心中的情绪，此刻全都无影无踪。
除了对于未知未来的淡淡恐慌以外，谷梁的头脑竟一片空白。
他抬起头，双眼发直地望着秦非。
其实谷梁真的没想做什么，他看秦非，只是因为他的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放。
但或许是因为这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或多或少又都与谷梁有关，大家竟都觉得，谷梁是在对秦非怒目而视。
闻人黎明皱了皱眉，与应或对视一眼。
他们早已归顺了死者阵营，此刻不免开始担忧。
要是谷梁愤恨交织之下，对小秦做出什么的话。
闻人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往秦非那边去了一点点。
应或也跟着挪了一点。
乌蒙也挪。
慢慢的，整个黎明小队的人竟都挪到秦非那边去了。
NPC孔思明呆愣地站在原地。
他整个脑袋都是乱的。
秦非在直播开始时给他讲的那个鬼故事在他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三天内慢慢生根发芽。
孔思明觉得，死的不一定是死人，活的也不一定是活人。
想来想去什么也想不明白，最后干脆也站到了秦非那边。
不管了，赌一把吧。
反正这么多人里，他就只看他顺眼。
其他人不需要多余的解释，光用眼睛看也都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弥羊瞳孔地震！！
好家伙，宝贝儿子不仅是个骗子，而且还骗术出众，不知不觉间策反了这么多人呐！
最气人的是——
“他们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吗？你告诉他们都不告诉我？！”
弥羊觉得这孩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秦非有点无辜，他也不是故意的。
主要是前天在雪村过夜时，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他一个不小心就把黎明小队全员策反了。
“我怕出问题。”秦非开始哄羊妈妈，“阵营一旦转换后就变不回去了，我想等局势稳定以后再和你说。”
真的是这样？弥羊现在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缺德儿子说的漂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