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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风起云涌(2 / 2)

太子眉眼清隽,并未因萧时晏一口回绝而面露不悦,他合上呈文,语气淡淡:

“萧大人资历深厚,勤慎肃恭,以往在翰林院当任职时从未出过差池。孤认为除了萧大人,朝中没有其他人能胜任此职,萧侍郎不妨先将这个消息与他老人家商议过,再作答复。”

萧时晏眸光微动,他迟疑片刻,躬身领下差事。

当他走出书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时晏兄,请留步。”

姜玉竹追上正要离去的萧时晏,把上一次他借给自己的披风交还,微微一笑道:“我送你出府。”

见萧时晏蹙眉看向书房,她又补充一句:“放心,太子知晓此事。”

二人并肩而行在廊下,庭院内栽种的玉兰花香气浓郁。

姜玉竹开门见山道:“你可是在担心太子让萧大人官复原职,是要逼迫萧家在太子和大皇子之间作出抉择?”

萧时晏垂眸浅笑:“祖父曾对我说,爱财之人难当廉臣,惜名之人难当谏臣,耿直之人难当贤臣,胆怯之人难当忠臣。他告诉我日后步入朝堂,心里只需装着两个字就够了”

姜玉竹好奇追问:“是那两个字?”

萧时晏停住步伐,他看向半仰着头的少女,午后暖阳穿过廊下精致的镂空花雕,光影在她白皙的脸庞上缓缓流淌,明眸灵动,朦胧柔美。

他面色沉静道:“无求”

无求便是无欲,没有欲望,就不会因追求名利而犯错。

“父亲病重时,我曾以为萧家的天塌了,心中明明慌乱不已,却要在母亲和族人面前强装镇定,无比迫切想要重新撑起萧家的天,情急下不顾一切,投奔向大皇子...”

“那段时日里,我内心陷入煎熬,过得很难过...而和你在隐逸渔村养伤的半个月,是我度过最轻松快乐的一段时光。”

说到此处,萧时晏目光坚定,斟字酌句道:“后来,我终于明白祖父话中的含义,决意像祖父一样,做一个无欲无求的纯臣。”

姜玉竹明白当初萧时晏会效忠于大皇子,全是被情势所迫,她认真解释道:

“萧伯父官复原职,萧家依旧可以做只效忠于皇上的纯臣。我想太子做出这个抉择,定有他的理由。皇上如今虽在养病,可朝中发生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陛下的耳目。萧伯父德高望重,若是他复任内阁大学士,不仅朝中百官挑不出错,就连皇帝亦会觉得安心。”

萧时晏眉心微动,须臾后,他露出自嘲一笑:“果然,最了解太子心思的人,还是你...”

姜玉竹被萧时晏说得微微一愣,不由心想:她真的很了解太子吗?

或许是她相信太子这个人不屑玩弄权术,就算把百官眼馋的职位指给萧家,亦不求回报。

平心而论,太子在各方面确是个极为优秀的储君,比虚情假意,笑里藏刀的大皇子要强上千万倍。

姜玉竹和萧时晏又闲聊了一会,临到府邸大门口时,她忽而想起一件事。

“时晏兄,我记得你有一位远房表弟在炼丹院当差?”

萧时晏颔首承认:“不错,我这位表弟从小痴迷道教,拜在清虚子名下,现如今在炼丹院掌管鼎器。”

姜玉竹双眸一亮,她迟疑片刻,试探着问道:“你...可不可以让他从炼丹院拿出一粒养神丹。”

“这...恐怕不易。”

萧时晏蹙起剑眉:“据我所知,炼丹院对于丹药看管极为严苛,就连炼废的丹药残渣都要销毁得一干二净。瑶君,你为何需要养神丹?可是觉得身体不适?”

姜玉竹心中的猜忌并无根据,事关重大,她暂且不想让萧时晏牵扯其中,只笑了笑道:

“我无碍,不过是前些时日与皇上下棋时,恰巧看到炼丹师奉上养神丹,觉得有些好奇...恩...既然这东西不易得,那便算了。”

萧时晏目光若有所思,他没有一口否决,只说要去询问他的远房表弟。

———

登华宫外的一簇簇牡丹花开得浓烈。

皇贵妃不到辰时便醒了,洗漱过后,她坐在明华镜前由宫人服侍上妆。

一旁的嬷嬷心疼道:“娘娘不如再小睡一会儿,您昨夜子时才归来,睡了还不足两个时辰,这一日日下来,回头陛下的病好了,娘娘又该病倒了。”

皇贵妃看着铜镜里憔悴的面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陛下每夜服下药后睡得不安宁,梦里总是迷迷糊糊喊着姐姐的名字,需本宫在旁和他聊一聊天才能睡安稳。”

“那娘娘何不干脆留在晏安宫,何苦日日两头奔波?”

镜中那张憔悴的面容逐渐被珍珠粉修饰得完美无瑕,只不过脸上的粉过于厚重,使得女子唇角牵起的笑意有些淡了。

“走吧,估摸着皇上也该起了。”

晏安宫,殿中央紫铜鎏金大鼎升起白袅袅的烟气,越往里走,殿内的沉香气越浓重,都快赶上香火旺盛的寺庙。

皇贵妃的裙摆缓缓擦过错金地砖,脚步轻缓地来到明黄色纱帐前。

守了半夜的吴御医忙起身行礼。

“微臣拜见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看向龙榻上双眸紧闭的男子,眸光关切,轻声问道:“陛下的病势如何了?”

吴御医如实答话:“回禀娘娘,陛下的伤寒症已经大为好转,就是夜里还会受梦魇惊扰,臣准备加重药方里夜交藤,柏子仁的分量,这样陛下会睡得安稳些。”

“有劳吴御医,你退下去歇着罢。”

“多谢娘娘。”

吴御医拎着药箱退下后,躺在床上的耀灵帝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看到纱幔后朦朦胧胧的身影,他涣散的瞳仁闪过一道亮光,忙伸出手去抓那道人影,沙哑的声音中透着迫切:

“琳琅,是你吗?”

皇贵妃眉眼平静,她在床榻一侧坐了下来,抬手握住皇上的手掌,柔声道:“陛下,是臣妾。”

“是爱妃啊...”

耀灵帝长叹了口气,语气中隐有一丝失落。

皇贵妃好似没有察觉到皇帝语气的变化,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意,她接过王公公送来的药碗,纤指捏着瓷勺搅动汤药。

“陛下既然醒了,就趁热将药吃了罢,吴太医说陛下的病已经快痊愈了。”

耀灵帝在王公公的搀扶下坐起身,他看向眉眼温顺的皇贵妃,感慨道:

“朕病的这些日子里,辛苦爱妃了。”

皇贵妃摇了摇头,她轻轻吹去汤药冒起的热气,温言浅笑:“臣妾不过是陪着陛下说上几夜的话,算不上辛苦。臣妾还记得姐姐小产那年,陛下急得从荆州府快马赶回来,整整在姐姐的床榻前守了一个月,当时陛下的眼睛差点熬坏了。”

耀灵帝听到皇贵妃说起那件事,他眸光微凝,不禁陷入了回忆。

其实琳琅在诞下太子前,还怀过一胎,那时耀灵帝还是默默无名的九皇子,他在荆州听到琳琅小产的消息,急得发了疯,当即策马赶回京城,可惜还是晚了。

他和琳琅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保住。

琳琅伤心极了,可当时正逢夺嫡之争,王妃落产会被视作不祥之兆,琳琅为了守密,拖着还未修养好的身子参见先帝生辰宴,等她强撑着身子从宫里回来后,当即病倒了。

耀灵帝赶回府中,正好看见侍女们端着一盆盆血水从屋里出来,他当时险些站不稳,冲进寝室看到琳琅面无血色躺在床榻上,他的心都快碎了。

后来,他怕琳琅再出事,干脆一直守在她的病榻旁,每日喂她吃药,陪她聊天,开解心结。

“陛下,怪臣妾说了不该说的话,陛下风寒刚痊愈,不可伤神啊!”

听到皇贵妃急切的呼声,耀灵帝从恍惚中醒过神,他抬手摸了摸湿润的眼角,发现自己竟流了泪。

哎...人老了,愈发变得多愁善感了。

如若他和琳琅的第一个孩子还活着,如今应比大皇子都大了。那孩子若从小养在膝下,也应会比太子要同他更亲近罢。

“启禀陛下,大皇子前来请安。”

殿外传来内监尖细着嗓子的禀报声,耀灵帝点点头,声音透着疲惫:“传他进来罢。”

大皇子走进寝殿,他看见耀灵帝坐在龙榻上,脸上当即露出欢喜的笑容:

“父皇,您终于醒了!”

耀灵帝欣慰地看向大皇子:“朕这几日虽然病得昏昏沉沉,可还是能听到你每天过来请安。”

他拍了拍皇贵妃的手背,又道:“爱妃把邵炎教养的很好。”

皇贵妃淡淡一笑:“邵炎是陛下的孩子,他心里记挂着陛下的病情,不过是他身为儿为臣的本分...”

耀灵帝接过皇贵妃递来的茶盏清了清口,冲大皇子道:“朕知你是个有孝心的,可你身为皇子,当以国事为重,明日就不必过来请安,在议事堂好好处理政务,再过来同朕说一说朝中的事。”

大皇子却是摇了摇头,笑着道:“无碍的,当下朝中政务都由太子处理,儿臣明日一早还是过来给父皇请安,奉药。”

耀灵帝渐渐皱起龙眉,浑浊双瞳微暗,声音低沉:“朕生病的时候,三司六部全是太子在打理?”

大皇子恭谨答道:“正是,太子他严厉明察,内政修明,勤于政务,把朝中大小琐事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官都对太子这段时日的表现赞不绝口。”

大皇子说完后,寝殿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良久,耀灵帝闭眼上眼,语气淡淡:“怪不得太子一次都未来看过朕,倒是忙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