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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意外(2 / 2)

待吕子华坐下,吕庆生就道:“你爸的后事,我和你五叔幺叔、四姑妈和你大堂哥商量了下,还是不要大办了。”

“咋个就不能大办?”屁股还没坐稳的吕子华蹭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道,“我爸死得这么冤枉,身后事都不好好办,我爸咋能走得安心?!”

“你激动个哪样嘛,坐到!”吕庆生也来气,喝道,“你以为我不想给你家爸大办?你爸是我亲弟弟!你自己看哈家里头这情况,前后一个月不到,连办三场白事,我们吕家人在外面人眼里面成啥样子了?你是不是要全鸡场的人都来指指点点,说我们家晦气犯太岁?!”

吕庆生越骂越来气,骂到气头上都顾不上忌讳了,脱口而出:“上回给你老爷爷办事的时候出了啥状况你自己又不是不晓得,你是还是嫌我们家事情不够少,生怕不得再招来点意外是不是!”

吕家的长孙、已死的吕老大的长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吕子华亦神色骤变。

吕家人这些年确实很是攒下了一些钱的,家底儿比镇上乃至市里的一些讲究的人家还要丰厚。

人不能客观认识自身际遇、不能正确认知自身财富来源,就必定会从神秘学的角度来找解释、来寻找心理寄托;暴发户对风水玄学深信不疑,土老板沉迷求神拜佛讨吉利讲忌讳,大抵就是这么个原理。

吕家人必然不可能承认他们就是靠着钻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法律漏洞和基层懒政发的家,也不会觉得当车匪路霸欺负外地司机、当乡霸欺行霸市聚敛财富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相反,他们这一家子只会觉得是自家人够团结、够“勇武”,祖坟风水好、家里人运道好,才能抓住了机会发财致富,比一众鸡场乡人都阔气。

简而言之……吕家人也迷信。

如果说吕老爷子从山上摔下来只是运气不好、也确实年纪大了到了该“走”的时候了,那么撞到棺材磕死的吕老大,和只是脚绊了一下就砸死在门槛下头的吕老三,就确实处处透着诡异。

就像是……保佑了他们吕家人多年的祖宗不再保佑他们这些后人了,有什么脏东西在找他们家的晦气一样。

吕子华是吕家老三这支唯一的儿子,虽然不是长孙,也是被吕老爷子抱着坐在膝盖上长大的,打小就听家里长辈在耳朵边说什么运道风水、家里能发财全靠吕家人比别人的命都好,即使他自己兜里就揣着手机、就享受着现代科技的便利,在骨子里,吕子华也和吕家这些长辈一样迷信。

想起爷爷“上山”(土话,意味把棺材抬到山上去下葬)时,送葬队伍中脚滑了下就撞到棺材磕死的大伯,吕子华不由有些胆寒——他还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过,他可不想就也这么莫名其妙地出了意外!

他爹吕全有死了,他爹争来的财产可就都要由他来继承了——他们家现在住的房子,还有鸡场山上南坡这一面的茶林、他爷爷名下的烟叶子地,以及清源镇上的一家双门面的烟酒店。

林林总总算起来少说也有百多万,在G省这地方可不是小数,二伯这么一提醒,死了老爹的悲痛、没讹到钱反而差点被抓去拘留的愤怒,都被对二伯吕庆生隐晦提到的“晦气”的莫名畏惧所取代,吕子华脸色变了又变,终究不敢再说什么坚持给自己亲爹大操大办,闭紧了嘴巴。

吕庆生是非常不愿意直接提起他们家可能招了“晦气”这件事的,见侄儿子安分了他便也不再多说此事,转而道:“老三的后事在我们家里简单操办一下,停两天灵抬去化了就得了,就不请人来吃酒了,家里出了这么多事,要么去请个有本事的‘先生’(阴阳先生)来看看,看是不是哪里撞了煞。”

吕家长孙、吕子华的大堂哥很不高兴自己亲爹的死被拿出来说道的,但提这茬的是二伯这个长辈,他也不好说什么,神色别扭地冲吕子华道:“小华华,我记得你认识福清村那个马先生的外甥吧,这个姓马的‘先生’是不是有真本事你晓得不?”

吕子华摇头:“哥你说小马艺家舅?不得行,他家那个舅舅就是个酒蒙子(酒鬼),糊涂得很,人家都是出两、三百块钱就能请他去念经,不像是真的有本事。”

G省风俗,办丧事会请人来念经、送棺材出家门,有的请阴阳先生,有的请神婆;有那么一些乡村闲汉寡婆,就靠着会这么一门嘴皮子功夫混吃混喝。

因为请人的花费其实也不高(主家大多只出几百千把块钱)的关系,大部分请阴阳先生、请神婆的人家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请来的人究竟是有本事还是走过场……但只花几包烟钱就能请来的人,显然再有本事也本事不到哪去。

叔伯们和大堂哥都皱眉,在男性长辈间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四姑妈思索了下,道:“以前我听妈(去世多年的吕家老太太)讲过,说是清源镇街上有个姓伍的老太会帮人家看,灵通得很?”

“你说的这个伍太婆,早就死喽。”吕庆生拍了下大腿,叹气道,“大哥出事的时候我就想过家里面是不是撞到煞,打发人去请这个伍太婆,结果人家说伍太婆早几年就过世了,跟她学本事的外孙女也不做这一行,去外省打工去了。”

吕子华忍不住看了二伯一眼。

他爹死后他一直不愿意去回想,但当时的情形他必然刻骨铭心……他亲眼看见那个姓刘的警察伸手来救他爹,是被二伯压倒下去了才没救成。

现在二伯又说大伯出事以后他就怀疑家里出了问题,想请人来看没请到,本来心里就有怨气的吕子华便忍不住有些迁怒——你早发现不对劲,怎么就不能提前和家里人说、和他爹讲一声?!

要是早点请到有本事的人来家里看看,他爹搞不好就不会出这种邪门事!

好歹吕子华还记得如今家里最有话语权、最有能耐有人脉的只剩下二伯,和二伯翻脸对他没好处,才勉强把火气又压了下去。

吕庆生并没注意到侄子眼里闪过的愤恨,仍然在跟两个弟弟与从小就能跟兄弟们玩在一起的四妹商量去哪里找个有本事的先生或神婆。

商量来商量去,吕家这伙鸡场乡出了名的“能人”终究还是没想到啥靠谱的人选……如今这世道,确实是没有多少人还相信老辈人传下来的那些“规矩”、“讲究”了,多少祖辈吃玄学饭的神婆神汉“世家”都转了行、改了业,确实很难找到能被公认为有本事的“高人”。

天色渐晚,眼看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吕庆生无奈地摁了下额头,道:“先这样吧,晚点我打电话找人问问看,我们家这团转没得,就去外面找,总不可能连个懂驱邪震煞的先生都请不到。”

其他人也没什么太好的主意,齐齐点头应是。

众人纷纷散开来去做各自的事,吕庆生又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吕子华:“对了,小华华,看到点(盯着点)你家妹,家里头兵荒马乱的,莫要让她拿起跑回城头去了。你家老爷爷和你家爸跟蒋家那边订好的事不能不作数,你上点心。”

吕子华连忙正色应是。

把吕燕萍嫁到蒋家去,吕家人图的自然不只是那点彩礼……吕燕萍好说也是个女大学生,吕家人还没那么眼皮子浅。

吕家人真正看中的是蒋家人在市里的人脉,想借蒋家的人脉牵线搭桥、拉个包工队出来也去市里分一杯羹——市政府的工程哪个不是肥得流油,随便沾到一点都够得吕家吃。

吕子华办完白事就能接手亲爹争来的遗产,但谁也不会嫌钱多、嫌赚钱路子广。

亲爹在的时候吕子华万事不操心,亲爹去了,吕子华就得自己来了。

伯侄两个说着话,一前一后从右副楼出来。

吕庆生对亲弟弟吕全有的丧事还是上心的,不忙着去吃晚饭,先拉着侄子去看三弟。

两人走进灵堂时,几个吕家的小辈正在灵堂前摆供桌、给吕全有供饭。

吕庆生挥手让侄女们退开,上前给吕全有上了三炷香。

也就在他拿着点燃的香往供桌方向走、准备把香插到供桌上的香炉里时,忽然一个趔趄,身体往前栽去。

不知道哪个侄女端菜进来供时洒了几滴油在供桌前的地面上,而吕庆生刚好就踩到了这几滴油。

一只手里还拿着香的吕庆生下意识伸另一只手去扶供桌,可偏偏就这么巧,他扶的供桌边缘也被洒了些油汤,压根没撑住,手掌直接擦过供桌边缘滑了下去。

身体完全失去平衡的吕庆生眼睁睁看着吕老爷子当初花大价钱买的实木供桌离自己越来越近,嘴里惊恐地叫出声:“小华华——”

还没喊完这句让侄子拉他一把的遗言,体型胖壮的吕庆生就在摔倒的惯性作用下,前侧脑门重重磕到了实木供桌上。

沉重的实木供桌被撞得朝后晃动,摆在供桌上的碗碟果盘哗啦作响,连香炉都晃了晃。

狠狠撞击了这一下的吕庆生脑袋朝后一弹,眼睛上翻,悄无声息软倒下去。

站在吕庆生身后等着上香的吕子华满面惊骇,退到旁边去的几个堂妹傻在当场。

“二伯——!!”

晚上七点整,在乡里奔波了一天、一无所获的专案组正头疼不晓得要去哪里找苗代芬等四人的生魂下落,就收到了吕家又死了人的消息。

“又是意外?还是摔死在灵堂里面?”季思情一脸震惊,“这也太离谱了吧,哪有这么多意外的!”

带消息回来的刘队一言难尽地道:“乡派出所过去看过了,这回死的吕庆生确实是摔死在灵堂里,也是撞到了脑袋,出事的时候他家灵堂里还有好几个人,都是亲眼看到吕庆生自个儿撞到供桌磕死的。”

季思情震惊过后脸色迅速凝重起来,扭头对老魏道:“魏哥,早上吕全有摔死的时候我就在想了,这不是灵气复苏了吗,会不会古代民间传说过的什么诅咒啊、作祟啊之类的现象也会出现?吕家这接二连三的死人,这指定不正常啊。”

“我也想过这个可能。”老魏摇摇头,语气沉重地道,“问题是……这种所谓的诅咒,作祟,究竟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如果这种诅咒作祟是不具备实体的、也不属于能量体,那咱们得怎么去发现,怎么去阻止干涉?”

季思情为难地挠头皮……老魏提到的这个确实是个问题,他俩都观察过吕家两回了,她还把婴鬼搁吕家放了一晚上,别说高能体了,连灵气异常流动都没发现过。

要说婴鬼只是个刚诞生没多久的小鬼没经验吧,那夹纸鬼总是末法大劫前就存在的“老鬼”没跑,跟着她去了两趟吕家的夹纸鬼也没发现啥异常啊!

“看不见摸不着不意味着这个‘诅咒’不是一种能量存在形式,我看……要么联系下老安,让老安把粒子解构器送过来,去吕家应用看看?”老魏道。

“行。”季思情想了想又道,“这样,我回去一趟,把水鬼王六也带过来,王六的智慧比夹纸鬼高,搞不好能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