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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穿越庄主编 第五章 晚来同眠(2 / 2)

空气中隐约有一阵风声,阳光倏忽明暗,院子里重又恢复寂静,通过前堂噪音的衬托,愈发显得安静。

他的眼睛似乎有看穿人心的力量,他忽然微笑道:“我吓着你了吗?”

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出来吧。”

这是他第二次说自己老,我很想问问他的年龄,但是我不敢。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变得小心谨慎起来,生怕得罪他。

我走出来,只见他面色异常苍白,一双眼睛里露出温和的微笑。

他脸色一变,定定地看着我,紧抿着唇不说话。我最怕看见他这样,手一抖就滑了下来。他顺势握住,目光转柔,长叹一声道:“我老了。”

我看定他:“我们不去沧州了,就此分道扬镳。”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奇怪,你突然多了皱纹。”

他微笑着,什么也没有问,就点了点头。

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睁着一双眼睛含笑看着我。这双眼睛深邃若大海,自乌黑皎白中隐隐透出一股刚毅来,端的摄人心魄。

我瞪大眼:“你都不问一下原因?”

“大清早的傻笑什么?”

他轻叹一声:“我已经知道了。”

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你知道?”我叫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我虽然糊里糊涂地穿越到明朝,却没有穿坏脑子。有关他的真实姓名,身世来历,年龄婚姻等最基本的情况都是一无所知——他肯定不是书生,也不会是大夫,更不可能是古代助人为乐的雷峰,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不知道他帮我的真正目的何在?但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何尝对他说过真话?俗话说,动什么也别动感情。我未免也太感情泛滥了。

“这个江湖上,还能有什么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呢?”他叹息着,笑得有些虚弱,“不过,你放心,林少辞比你想象的要聪明。”

我怵然心惊,没来由地感到微微心疼。

我愣了半晌,道:“我很惊讶,你说我们是朋友,可是你居然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这天早晨,我醒来时,他尚在熟睡。我屏息静气地看他,忽然发觉他多了许多皱纹,竟有一丝苍老神色。

他面不改色,微笑道:“但是,当你说出‘分道扬镳’这四个字,我却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我每天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可是,我却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给我治病的,他煎熬的药也是照着黎神医的方子。我每晚喝完之后,就昏昏欲睡。一睁开眼睛,就能见到他躺在我身边,似乎抱着我睡觉就是他治病的方法。但叫人惊奇的是,我的身体居然真的好多了,手脚有了热气,胃口大好,力气似乎也比以前大了许多。

他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似能穿透人心。

唯独一件事,令我万分奇怪,就是艳少的医术。

“因为,你知道这一次事关重大,此去凶险,生死难料,你不愿意我陪你一起去送死。”

一连几日,我醒来时,都能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反正他也没对我做什么,也就无所谓了,只当多了个免费暖床的。风亭榭对此仍然颇有微辞,但是由于我的身体情况确实大有起色,他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我又感动又惊奇,我们不过相识十余天,他对我的了解,竟胜却多年好友,真是一个厉害角色。

我干笑一声,三两下解决馒头,“走吧。”

我道:“没错。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至少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我们本是萍水相逢,你并不欠我,我实在没有理由要求你陪我冒险。”

艳少轻敲了一下碗口,佯怒道:“想什么呢?我们都在等你,快点吃。”

他一直微笑着:“疏狂,你看似精明世故,实则还太天真。这个江湖比你想象的可怕。这一次,我不能陪你去,你要小心。”

我只管花痴地乱想,忽见他们两个一起抬头盯着我。

他说着,忽然又咳嗽起来,急忙用丝帕去捂。

我拿起馒头咬了一口,两眼直盯住眼前的两个人看。单就相貌而论,风亭榭无疑要比艳少更适合艳少这个称呼。但艳少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能给人安定与力量,仿佛即便是天大的事,只要到了他面前,都不再是事情。两者相比,我当然喜欢后者。那是年轻人所不具备的东西,需要经过岁月的积累与时光的打磨,才能雕琢而出的淡定与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温润如玉。

“你怎么了?”我伸手要去扶他,却被他避了过去。

风亭榭吃惊地看着他,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认同。

“昨夜受了风寒,你身体刚好,不要传染了你。”他的声音从丝帕后透出来,显得有些沉闷。

“他说得没错。”艳少适时出现,拿了一个馒头放进我碗里,用命令般的口吻道,“吃完它。”

“时候不早了,你快些上路吧。”

我一愣,听他的意思,好像吃过很多苦。

“那么……”我竟有些不舍,“我们何时再见?”

他头也不抬地说:“假如你尝过饥饿的滋味,就会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吃的。”

他微笑:“放心,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皱眉道:“你吃得下去?”

我出门,风亭榭已等在马车旁,“跟你的郎中先生告别了?”

风亭榭吃着馒头,道:“光喝药是不行的,吃点饭吧。”

我瞪他一眼:“你偷听我们谈话?”

说着将药倒进碗里递给我,自行进房去梳洗。我到大堂坐定,待药稍冷,一口气喝了。

他冷哼:“不需要偷听也知道,只是我有些惊讶。”

他忽然又笑了,眸光清亮夺人,“药好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未卜先知的本领了。”

他下意识的一躲,微微惊讶地看着我。我的五指僵在空中,不由得有些尴尬——同床是为了治病,我现在这个动作确实过于亲昵了。

他一脸受辱的神色:“他帮你驱逐寒毒,内力消耗过度,这两天已经很明显的体内不支,只是你没看出来。我本以为他对你这样尽心尽力,必然很在乎你,想不到他居然让你独自去冒险。”

我走过去,伸手去抹他脸上的黑灰,笑道:“看得出来。”

“内力消耗过度?”我愣住。

他瞪着我,佯怒道:“这可是我第一次煎药。”

他白了我一眼:“你这个人有时候聪明过头,有时候又蠢笨无比。要不是他每晚都用内力帮你驱毒,你能好得这么快?你以为沈醉天的‘玄冰寒玉掌’是儿戏?连神医黎秀然都说,你的身体需要静修三个月才能康复,他居然只用了短短七天就把你治好了。”

我实话实说:“有点。”

我呆住。怪不得他忽然苍老了许多?难道他不停咳嗽,并不是感染风寒?

他忽然侧头瞥了我一眼,嗤笑一声道:“感动了?”

风亭榭忽又皱起眉,近乎自言自语道:“奇怪,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但我竟然从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艳少’这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忽然涌起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个人与我素昧平生,连真实姓名也不愿意透露,却愿意在这脏乱的角落为我熬一碗药。

“喂。他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后院堆了若干杂物,他蹲在一个由砖头搭建的简陋锅灶旁手忙脚乱地扇风,烟灰四下乱飞,药罐被火烤得嘶嘶作响,缕缕热气升起来缭绕在他头顶,侧脸两道淡淡的黑迹,眉头微微拧着,嘴角有股倔强的神情,显然对煎药这种事并不在行。

这小子现在跟我讲话越来越不客气了。

店内的客人廖廖无几,桌上只有白粥馒头。客栈的卫生状况叫人不敢恭维。我没什么胃口,便钻进后院的厨房找艳少。

我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是逛妓院认识他的。”

“清水镇。我们马上要赶路,你下来吃点东西吧。”

“逛妓院?”他脸色一红,“想不到你还有这个爱好。”

“对了,这是哪里?”

这句话,林少辞也曾对我说过。

我迅速回他,“你不是第一个跟我说这话的人,我就当赞美了!”

“不说废话了。我们立刻去济南。”我说,“马车太慢,还是直接骑马吧。”

他气结而笑,“容姑娘,你真叫我惊讶。”

他有些犹豫:“我担心你的身体刚好,万一……”

我没好气地说:“你不相信的话,明晚也过来一起睡好了。”

“没事。不过我要跟你共骑一匹马。”

“只是治病?”他很怀疑地提高声音。

“为什么?”他一脸惊讶。

“他只是为我治病而已。”我打断他。

“因为我不会骑马啊兄弟。”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隔了很久才道:“容姑娘,你到底知不知道,楚天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若发现这件事,别说是你我性命难保,只怕就连御驰山庄……”

他吃惊不小,讷讷道:“原来失忆这么可怕。”

“他昨晚和我睡的。”

风亭榭似乎比我还着急要到济南,一路马不停蹄,吃饭喝水的工夫都在马上,一刻也不肯耽搁。我忍不住表扬他,“没想到你这个人外表冷冰冰的,还是有点侠义心肠的嘛。”

“他昨晚没有睡在自己房里。”他说着,两眼直瞪我。

他一愣,随即冷冷道:“抱歉,让你误会了,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其他的事一概不问。”

“煎药去了,怎么?”

我笑起来:“我知道你还有点良心,不会真的见死不救。”

他黑着一张脸,似正要找我,劈头就问:“你请的那个大夫呢?”

他严肃道:“我绝不参与江湖纷争。”

外面的天色大亮,空气清新。我打了个呵欠,走到屋外,一眼看到风亭榭。

我反问道:“倘若御驰山庄被毁,我为什么还要帮你偷那份名单?”

我知道,那气势绝不是故作的。我知道。

“这你放心,林少主还不至于这么不济。而你,也一定会去偷那份名单。”他不动声色地道,“因为这个时候,御驰山庄更加不会得罪楚天遥。”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底仍有些发怵。一个人怎么可能有如此迥然不同的气质?说变就变。若说是装的,那么他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简直连梁朝伟也不够看。但他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尤其是刚刚那一幕,就好像他是一个受人尊崇的高高在上的王者,绝没有想过,也绝没有人敢对他说出闭嘴这两个字。

我一时语塞,半晌才道:“那我们好歹也是合作关系,你就这样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