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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2 / 2)

尖叫和窸窣议论持续了大概一分钟,屏幕上出现亮光,主持人低缓的声线响在偌大的厅堂。

蒋时延笑,从地上捡起来,在自己衣摆上擦干净,再给她戴上。

“1999年,王琴正式入职汇商合作信用社星河镇分社,因不堪社长许有为骚扰,两个月后提出离职,离职原因档案记载为病退。”

说着,她把戒指从手上撸下来,直接扔到了地上。

“2002年,汇商与浦西合作期间,审贷处女员工常笑意外死亡,汇商A市分行赔偿常笑家属五十万私了此事。”

唐漾“哦”一声:“你在我身边,你可以保我平安。”

“2007年,有人举报汇商白沙街道支行行长性-侵女下属,汇商分行并未对此作出处理。”

蒋时延从善如流站起来,也一本正经逗她:“一铁环,给你戴上,可以保平安。”

“……”

唐漾也装傻:“这是什么啊,你做什么啊,”她扬扬左手,嗓音细细软软的,“你先起来吧。”

“以及,徐姗姗。”

蒋时延不说破。

周自省的自检信提到了徐姗姗,周默的供词里也有徐姗姗。而在经过周默和总行同意后,唐漾授意披露了关于徐姗姗的一切细节。从医院检查报告,到周自省和魏长秋的电话录音,魏长秋在汇商门前聚众殴打徐姗姗,徐姗姗死亡证明,以及一份交易记录,关于最初的最初,甘一鸣通过九江何征拿到并放到徐姗姗水里的三唑仑片!

所以这人就在这里给她求婚???

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因性-侵及后续而死,汇商和九江却帮忙掩盖?

在陵园门口、色调灰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下着雨、路边还堆了一摞废弃的建筑材料。

屏幕定格在徐姗姗的笑脸上,现场死寂。

方才两人停下时,蒋时延怕唐漾淋雨,脱了自己的黑西装外套像批头巾一样盖在唐漾头顶,唐漾想想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怂。

半分钟后,响起混乱的啜泣声,议论声,以及调整三脚架的声音。

然后,他就着拉她手的动作,轻吻她手背。

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同情,也猜不出唐漾的意思,现场、尤其女记者们持着极快的语速彻底炸开。

蒋时延打开丝绒盒,取出里面的戒指,拉过唐漾的手,接着……直接把戒指套进唐漾左手无名指里。

“唐行,请问您这是在为王琴到徐姗姗翻案吗?请问汇商总行知晓您方才授意曝光的内容吗?”

也没什么多的话可说,蒋时延就这样深深地望着漾漾,然后,低头吻她额角,吻她眉心,吻她鼻尖,又吻她嘴唇。再然后,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随身携带的丝绒盒,单膝跪地。

“唐行,请问方才的内容与昙信通或后面将成立的基金会有何关联?”

唐漾和蒋时延怜惜并庆幸,他们相爱、然后真真切切站在彼此面前。

“唐行,您来汇商不到三年,请问您为徐姗姗翻案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这是否意味着什么大的动向。”

姗姗走了,周默卧薪尝胆几百天,终于笑得坦然。

“……”

蒋时延的车停在稍远的位置,细雨把浅灰的地板淋成深灰,蒋时延和唐漾抵足而站,唐漾微微仰头,蒋时延深邃的眸里是完整而清晰的她。

一句接一句抛上主席台。

“这样对周自省不公平。”蒋时延也停住脚步,回身轻轻拭掉唐漾眼角的泪。

唐漾置若罔闻般和徐姗姗对视,看见照片中徐姗姗的笑眼,唐漾红着眼睛,跟着弯了唇角。

好像不说这些,让周默恨着周自省,周默会好过一些。

炸锅的现场也逐渐趋于平静。

“我是不是很残忍。”唐漾停下脚步,忽然问。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唐漾重新回到主席台正中-央,她纤瘦的身形独自撑起宽阔的舞台。

蒋时延解开西装纽扣,把漾漾笼在怀里走。

“大家好,我是汇商A市分行行长唐漾,”完整地介绍自己,“首先,我仅代表汇商总行、分行全体高层,向上述同事以及公众致以歉意。”

雨落在头发上,像童谣里的白砂糖。

对同事是因为没有营造安全的上班环境,对公众是因为隐瞒事实。

蒋时延把手里的伞递到周默手中,和唐漾离开。

语罢,唐漾将话筒变为单手握。

周默阖眸,微微颔首,目光搜寻周婶婶。

她肚子很大,弯腰艰难,但仍旧九十度鞠躬,坚持整整一分钟,才重新站直。

第一声为周默爱人,第二声为周自省。

媒体们只见过各种各样的危机公关,没料到这般残忍、坦荡且忍有泪意的主动揭底。

“节哀,”蒋时延手拍周默的背,停一瞬,再轻拍,“节哀。”

然后,唐漾开始回答第二个问题:“汇商A市分行自成立以来,包括强-奸在内,内部性-侵或疑似性-侵案件总计46起。汇商已在半个月前与公安机关取得联系,逐案重新立案,要求所有未亡嫌疑人接受审查,受到应得的法律制裁及舆论抨击。”

蒋时延懂唐漾每个眼神的意思,他走过去,代替唐漾,动作轻缓地抱周默一下。

有记者在台下叫好。

唐漾眼里泛着泪花,很想抱抱周默,可她作为异性显得不妥当,现场也有记者。

唐漾有条有理地继续:“而选择在这个时机公布,一是因为汇商与一休联名成立的‘昙信通’基金会将在今天正式挂牌运营,二是基金会关注的内容有烈属、残障人士就医、老年人抑郁症以及女性职场保护,基金会将不分公司地为遭遇职场性-侵、因怀孕被解雇的女员工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

细雨如牛毛,在周默牢服外的西装肩头浸出一层深色。

女性安全、职场歧视一直是舆论焦点,很多公司会在出事后致歉或者整顿,但向汇商这样直接翻案并成立基金会的绝无二家。

三个人都沉默了。

好像因为新行长是唐漾,而唐漾绝非泛泛之辈。

“在监狱里多看看书,出来后到处走走吧,姗姗还没有出过国,”说后一句时,周默声音变得很温柔,他垂眼看向唐漾的肚子,又看向唐漾和蒋时延相扣的手,“很遗憾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

一片安静中,有记者再次提问出发点。

唐漾轻抚肚子:“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声音沙沙的。

是炒作还是其他。

整个事情,明明甘一鸣和魏长秋才是罪魁祸首,为什么受惩罚最重的是姗姗和周行。

唐漾环视现场,视线略过蒋时延时,顿了一下,再收回来。

唐漾看到周默笑,克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我算是一个比较幸运的人,高中时期就遇到了我先生,在我迷茫、无措的很多时候,他都陪在我身边,陪着我毕业、陪着我参加工作,接任行长那段时间汇商不甚太平,也是他一直鼓励我。”

一切尘埃落定后的释怀。

“我每天可以早起看到他,也可以看到清晨第一抹阳光和雾霭,当我感受到平和与温暖的同时,我忍不住会想,”唐漾回头看大屏幕,“如果王琴、常笑……姗姗她们不走,换种说法,”唐漾回直身体,“她们本该和我们现在一样,坐在明亮宽敞的办公格,有一段稳定而幸福的感情和一个值得憧憬的未来。”

无关乎原谅,只是释怀。

可她们已经不在。

“是挺遗憾。”周默拉了拉唇角。

现场安静。

周默想,当时姗姗本来就要出国,他也有出国的规划。如果之后甘一鸣没有找到姗姗闹,如果没有魏长秋那一处……没有如果。

唐漾握紧话筒:“我对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感到庆幸,所以我希望我站在一个稍微有话语权的位置,可以去关注很多半明半暗的板块,可以为那些渴望发声的群体发声。”

周自省对不起姗姗,周默承了养育之恩却没能尽到送终之孝。

唐漾说:“我被人托着从而希望成为别人的依托,我希望女性、老人等弱势群体得到相应的保护,我希望以汇商、以基金会作为原点,可以将很多曾经被掩盖的问题真正摆到台面上,并提出解决方案。”

而周默,从始至终没给过周自省解释的机会,一句话的时间都没给过。

唐漾说:“我希望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始终有那么一些东西,没有虚伪,没有掩盖,没有好大喜功,没有粉饰太平,相信始终有人会撑在风浪里,不作秀,不浮躁,真的在改善,真的在进步。”

周自省直到闭眼,脸都朝着病房门口。

唐漾语速适中,极富质感的嗓音透过扩音器传到会场每个角落,也仿佛裹着细微的电流,酥酥麻麻,浸到每个人心底。

“姗姗出事后他想过送你们出国,拉下脸联系了他一个老朋友,”唐漾眼睛胀胀的,不知如何表达,“就……有些遗憾。”

樊行长坐在台下最中-央的位置,刚好和台上的唐漾相对。

周自省删监控是事实,待周默好也是事实。

曾经樊行长问唐漾想成为怎样的人,想得到什么或给予什么,唐漾没有回答。

周默不是安分的性子,十来岁也会上房揭瓦、下河摸鱼,他摔断过腿,也得过急性阑尾炎。周默进医院的次数很多,多到这次烫伤在周默记忆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但现在,樊行长欣慰,小姑娘大概有了答案。

错了第一步,便没有回头路。

唐漾发言完毕,掌声稀疏。

周自省知道自己等等,等一两天肯定会凑到钱,可夜色下,阿默那么疼,一声声唤他“省叔”,疼得直哆嗦……

基金会法人代表是蒋时延,主持人按照手卡请蒋时延上场。

当时是在医院走廊上,前面还排着好些急诊病人,阿默那么小,蜷在病床上疼得嗷嗷叫。

唐漾退到边上时,蒋时延准备到中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