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夏风从窗外飘进, 明暄蜷着身子,躺在亮堂堂的灯光下睡得并不安稳,膝盖抵在胸口, 双手环着脑袋,像是毫无安全感的婴孩一般。
额间有细密的汗珠聚集成滴,顺着苍白的脸颊下滑,洇进纯白的薄被,圈出一块儿深色的渍迹。
空调吹出的冷气和从窗外溢进的热风杂糅, 整个房间的温度并不宜人, 犹如置身熔炉被灼烧。
梦境中, 火光铺天,爆炸声惊天动地。
明暄猛地睁开了眼,捂着心口不住地喘息。
视线回拢, 四周并没有爆炸,也没有铺天盖地的火光, 明暄垂着眼,很长时间才将自己从梦境中抽离出来。
他起身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瓶冰镇矿泉水拧开, 走到洗手间,从头发往下浇。
彻骨的寒意消散了灼热,轻薄的白色T恤贴在身上, 带来了一丝实感。
明暄往后顺了顺头发, 冰凉的水珠粘在指尖, 但他并不在意。
伸手揪住衣摆往上一掀,纤瘦的上身被面前的镜子照了个实打实。
白到过分的躯体几乎没有肉, 吸气时肋骨的形状清晰可见, 靠近裤腰的部分是很轻很轻的一层薄肌。
纯粹是被瘦出来的。
他把手里的T恤扔进房间配套的洗衣机内, 裸着上身走到桌边拿起烟盒, 捻过一根抿在唇间。
软舌在蓝色的烟嘴上一舔,独属于煊赫门的甜味流连在唇舌间。
烟嘴被咬住,火光在透亮的房间里亮起,甜腻的味道被泛苦的烟草味替代。
拿过手机走到窗边,大开的窗沿贴在他的胸口,窗外是高悬的月亮和不夜的霓虹。
香烟熟练地过肺被吐出,消匿在夜空中。
手机被摁亮,凌晨四点半。
明暄靠在窗边发呆,窗外的明月孤高,洒下来的月光照不在他的身上。
他翻着手机,拉开微信聊天框从头拉到尾,又从尾拉到头,循环反复。
直到指尖最终定格在了祁随之的头像上。
一截未弹下的烟灰飘落了下来,带着点燃的火星烫在了他的指尖。
一颤,指尖点进了那个头像。
之前所有的聊天记录全都被清空了,唯一留在页面里的是一个五年前的通话记录,祁随之打过来的。
通话时长只有四秒钟,明暄几乎是接到这个电话,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就挂断了。
这是他们两个人意外的一次的联系,自那以后,两个人已然断联。
他轻轻吹去了落在屏幕上的烟灰,指尖很轻地在祁随之的头像上轻轻拂过,而后退出。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直到天光大亮,清晨不算耀目的日光遮掩着尚未褪去的月亮,日月同辉,但月色愈来愈黯淡。
手机上的时间跳到六点,明暄舔了舔唇,给明昭打了个电话。
明昭一向觉少,睡得晚醒得早。
早些年的时候明暄还羡慕过很长时间,说如果跟明昭一样可以不用睡觉就好了。
就好像许愿延时被神仙听见了似的,这几年来,明暄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电话被接通,那边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明昭大概是在洗漱。
明暄倚在窗台,轻声喊了句:“哥。”
“在呢,怎么了?”明昭的声音有些含糊,“在刷牙。”
“你什么时候回加州?”明暄问道。
“嗯——”明昭想了想,“大概要下周,我的假休完了,不得不回了。”
“知道了。”明暄点点头,“我下午回A市。”
“你不是跟朋友吃饭吗,不多玩两天?”明昭问,“奶奶这边我可以先陪着。”
明暄摇了摇头:“不待了吧。”
“那行,你把航班发给我,我等会去接你。”
电话挂断后,明暄脱下衣服衣服一股脑塞进了洗衣机里,丢了颗洗衣凝珠运作后,转头进了浴室。
再出来后,把洗衣机调成了烘干模式,明暄盘着腿坐在床上对着嗡嗡震动的洗衣机发了会儿呆,掏出手机定了下午两点回A市的机票。
走进熟悉却又陌生的机场,明暄的视线落在机场门口。
祁随之冒着大雨骑车来机场的那一幕好似还发生在昨天。
他甚至能回忆起来祁随之当时的样子,被雨水淋湿紧贴在身上的轻薄衣裤,沾满了雨水的湿漉漉的头发,和轻柔地摸着他脸的手。
明暄狠狠地闭上了眼睛,低着头走进了机场。
下飞机时天色满布霞光,漂亮的不可方物。
明昭戴了个鸭舌帽,靠着柱子低着头看手机等他。
只一瞬间,明暄将明昭幻视成了祁随之,从而后撤了一步。
在明昭抬起头的一瞬间,那一点点既视感消失,明暄艰难地勾着嘴角露出了个不太好看的笑容,走到了明昭的面前:“哥,我到了。”
明昭看着他蔫蔫儿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手掌拢在他的后脑勺搓了搓:“那回去吧。”
家里不再有人会提前等在门口接她,房子的布景和几年前相比没怎么变,也好像完全变了。
陈姨上了年纪,离开了他们家,换成了一个年轻的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