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迷恋(1 / 2)
坐在近百米高悬崖边上,等呼啸的夜风将鬓发吹乱,是什么感觉?
低下头,峭壁就在你脚下,起伏的海浪在幽黑的夜色里翻涌到破灭,极致的安静里,是轰隆的风,盘旋着、呼啸着,把一切都掩盖、吞灭。
你身边的人离你远去了,像是被吞噬在风里;你也变得微渺,仿佛已被掩盖。
剩下的,只有孤独。
闻盈抬手,拢住她鬓边因狂乱的夜风而翻卷的发丝,这座别墅临悬崖的一边有一个巨大的开放式露台,能够得到最佳的观赏体验。但很现实的是,这个露台就和许多听起来非常浪漫的存在一样,实际体验并不那么美妙。
她走回别墅内,问管家要了件宽大的真丝睡袍。为了参加派对,她只穿了一件吊带小礼服,在夜风呼啸的露台上坐着是很好看,但也是真的冷。
“我还是第一次住悬崖别墅。”她捧着温热的红茶坐下,没话找话,“国内这种猎奇的建筑还是比较少。”
秦厌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在呼啸的夜风和隐约的海浪声里消融。
“喜欢的话,我把会员卡给你,下次再来。”他终于开口,回应她的没话找话。秦厌一向是很大方的,“这片别墅区都是俱乐部的产业。”
闻盈没去问秦厌加入这个俱乐部的花销和条件。
“免了。”她说,“拿了你的卡,我怕你赖上我,以后更不好拒绝你。”
他们彼此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秦厌低低地笑了一声,但没什么笑意。
夜风猛烈地拍打着峭壁深渊,将一切噪音都卷得渺远。
他们沉默地并肩坐着,在轰鸣中静谧。
“我和阮甜认识的时候才五岁。”在喧嚷中,任何声音都飘忽,有种近乎不真实的遥远,正如一段别经年的回忆。秦厌轻轻笑了一下,在模糊的风声里分不清情绪,“没想到一晃都十几年了。”
他们在喧嚣的静谧中,从懵懂纯稚说到青葱岁月。
他说,他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高压冷酷的父亲、神经质又癫狂的母亲,构成他痛苦又压抑的童年。
他说在这压抑灰暗的童年里,阮甜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是他痛苦孤独中唯一的希望。
他说他曾在最懵懂时许下最郑重的承诺,去保护他灰败世界里唯一的光亮。
“其实我对文学没什么兴趣。”秦厌哂笑,在风声喧嚷的静谧里烟散,“对毛姆、对《刀锋》、对拉里也没感觉。完全不感兴趣。”
但他费尽心思伪装成喜欢的样子,他“必须”喜欢。
“那你自己喜欢什么呢?”闻盈问他,声音很轻,像是海面上微茫的雾气,风一吹就消散,“秦厌喜欢什么?”
“不知道啊,我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秦厌短促地笑了一下,像被截断在喉咙口。
他坐在那里想了一会,“我挺喜欢和你聊天的。”
闻盈没有说话,在沉黯的夜空下,模糊成一道纤细的剪影。
“你知道你这话听起来很暧昧吗?”过了很久,她很安静地问他。
“会吗?”秦厌反问她。
但很快他又笑了一下,沉思了一会儿,居然承认,“确实有点。”
他坐在晦暗的夜色里,背后灯火璀璨、纸醉金迷,前方一片空茫。有无数浅灰色的海浪争起,在冰冷的月光里翻涌到破碎。就像他的话语在茫茫的风里,存在过,又破碎。
“说不定我一直都知道。”
他们在索寞的海风里渊默成两道彼此陌生的剪影。
灯塔雪白的光斑或曾远远地与他们擦肩而过,又悄然游走。
“有本电影叫《彗星来的那一夜》,或许你看过。”秦厌漫无边际地说,“当女主发现每一座房子都是一个平行世界,每个世界里她的际遇都不同时,她毫不犹豫地去寻找其中最幸福成功的那个自己,杀掉那个她,试图取代那个幸福的自己。”
他的声音在萧萧的海风里有点模糊,低低的,像是冷漠,“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杀掉另一个自己,不惜一切代价留在那个幸福成功的世界。
闻盈安静地坐在阴影里,杯中红茶从温热到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