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谢清呈我想有个家(1 / 2)
贺予确实是最佳守秘者。
因为体质特殊,他不会被忠诚芯片控制,尽管这三年来,他受了很多苦,被明着暗着测试过很多次忠诚,但谢清呈是初皇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暴露过。
“我不能离岛的时候,常会去地下实验室,看一看我妈。”贺予道,“那是我在这座岛上,唯一的安慰。”
“你有想过她确实能够复活吗?”
“通过曼德拉元宇宙?”贺予轻笑了一下,“那不是真正的她。”
“段闻的蓝图可以哄骗很多人,但骗不了我。与‘曼德拉’相关的存在,我在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感受过了。你也知道的,谢清呈。”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我小时候,没有任何亲密无间的感情关系。我的大脑为了保护我自己,产生了一种错觉,我臆想着自己有最好的玩伴,把缺失的陪伴投射在了谢雪身上。我在自己的意识里再造了一个谢雪,她会在我需要的每一个时刻出现在我身边。”
“……”
“但那是假的。”贺予说,“那是曼德拉效应。”
“事实上是谢雪从来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喜欢我,那不过是我给自己的一点安慰而已。段璀珍他们所要打造的曼德拉元宇宙也是一样的。”贺予说,“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着不可控制的思想,能感受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而上传到云端造出来的虚拟现实,无论再怎么趋近真实,哪怕能再生出思想,都不会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贺予说:“十六岁生日,我已经失望过一次。我不会再让自己失望第二次。”
谢清呈没有再说什么,他略微动了动身子,从侧躺变为了仰躺,因为盖着被子,目光所及之处便是一片漆黑。
好像不可预知的未来一样。
其实在他听贺予说了曼德拉的元宇宙计划之后,他心里就隐约地感到不安。因为这个计划能刺痛到人性的最薄弱处。
不是每个人都有过贺予这样的“曼德拉效应”经历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抵抗住幻觉的诱惑。
曼德拉元宇宙计划,从它的理论构架上来讲,它可以利用数值,重新造出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并给予他们自我思考能力。所以段璀珍才会说:“只要计划成功,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并非不可替代的。”
死去的亲人,想见的朋友,乃至臆想中的存在,哪怕是个虚拟纸片人,都可以被元宇宙制造出来。
而当人心的空洞被这些人填满之后,谁又还会愿意面对布满了遗憾的现实?
大麻能够给人镇痛,可卡因带来幻觉,奶头娱乐让人傻笑着消磨时间,于是它们都成了收敛财富的密码——人的本性里就是有惰性的,也是渴望着快乐和满足的,这些甜头能将许多人迷得晕头转向,对毒品的渴望令瘾君子铤而走险卖儿鬻女,致幻的快感和金钱的诱惑让毒贩草菅人命残杀警察,完全沉迷在造星娱乐中的人丧失思辨力彻底沦为资本的流量工具,斗争傀儡。
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精神麻醉,就已经瘫下去了那么多的人。
如果真的实现了段慧珍所说的那个“给你什么就有什么”,“任何东西都能替代”的宇宙,又会是怎样的乱象?
比如说,元宇宙造出一个完全等同于活人的偶像日夜陪伴,但有一天,那个偶像会从你身边彻底消失,唯一挽留的办法就是要做元宇宙控制者让你做的任何事情,那么有多少人会去做?
再把偶像换成死去的亲人呢?
为了留住父母、儿女、兄弟姊妹……有多少人会不惜一切代价?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么,究竟是人创造了二维世界,还是二维世界控制了人类?
谢清呈感到自己的心脏跳的很快,他想起了他遇到的那两个“暴杀”。那只是两个复刻了他父母行为举止和部分思维惯性的人,就已经让郑敬风失了控,也让自己诛了心。
若是技术成熟,他们是活生生回到他身边的谢平周木英呢?
他又有几成把握,能够始终清醒地意识到这不过是个幻觉假象,而并非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亲?
贺予感觉到了:“你的心跳的很厉害。”
“……”
“在想什么?”
“……没什么。”谢清呈闭上眼睛,连掌心里都是细密的汗。
贺予把身子侧得更靠近了谢清呈一些,他仿佛能窥见谢清呈的心:“很可怕是吗?我第一次了解整个情况时,三个晚上都没有怎么睡好。”
“……”
“但我们还来得及阻止这一切。”贺予说,“大战很快就会开始了,毁掉曼德拉岛,将这些疯子们都送回地狱去,这些恐怖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至少在我们见得到的未来里,不会发生。”
谢清呈知道自己不能再深思下去,这是个看不到底的深渊,越想越令人毛骨悚然。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抚平自己的情绪,自上一次发病后,他就有种自己像个濒临碎裂的杯子,随时都要承受不住的感觉。而且现在这个条件,他也没法做任何治疗,只能由着自己的情况一点一点地恶化,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强撑下去。
他尽量不让自己有心绪上的太大起伏,让呼吸的节奏也慢下来。
贺予:“你……很难受吗?”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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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予知道曼德拉的真相会让谢清呈恶心,但这又是不得不说的,他想到谢清呈原本精神状况就不好,又加上二号那个孕期血清的刺激,那就更脆弱了。
他很担心,想了想,想到一个办法:“你等一下,我给你找个视频分散一下注意。”
谢清呈难以想象贺予竟然还想给他看片,这是什么烂主意?
他苍白着脸却很干脆:“拿开。”
“你以前经常看,肯定有用!”
谢清呈:“我什么时候经常看了,我……”
可当贺予重新拿了充了些电的手机打开一个页面迅速递给他的时候,他怔住了。
深蓝色倒映在他的眼眸里,将他的桃花眸染成了汪洋。
“你看,水母视频。”贺予举着手机,小声说,“你喜欢的。”
“……”
“看吧。给你。”
海洋的颜色再一次点亮了这小小的被褥下的空间,他们仿佛置身几亿年前的海底。
谢清呈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忽然,他把手抬起来,遮掩住了屏幕。
贺予一怔:“怎么了?”
“……没什么。”谢清呈闭上眼睛,柔软纤长的睫毛挡住了外界的一切光影,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没什么。我就是……视力不太好了,看着会不舒服。”
他说慌了。
事实上,从三年前开始,他就不敢再看水母视频了,因为他一看就会想到海洋。
想到海洋,就会想到沉没在里面的人……
贺予死后他只有一次无意中点开了手机里储存的水母视频,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就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他好像看到那个人在海洋中慢慢地沉落下去,张开双臂,下沉着,直到消失不见。
看完之后,一夜无眠。
后来,他的手机里再也没有了这些视频,电脑里那个叫“快乐”的文件夹,也因为那个少年而永远的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