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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1 / 2)

那封书信呈上去后, 底下朝臣陷入沉默。

皇帝看完后面色沉了下来,将书信甩到谭正华面前,怒声道:“这你要如何解释?”

谭正华面色苍白, 匆忙捡起书信, 展开一看,险些昏厥过去。

这封信,竟是他当年威慑孟兆平时所写。

“信中写道, 孟兆平是一院之长,手中掌着的不光是一个人的前途, 而是全书院的未来。”林水月冷声道:“更有说,朝中内外皆是你们的人,若他不愿,你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敢问谭大人,这个你们指代的是你还有何人?”

谭正华浑身发抖,跌坐在地。

他汗如雨下, 面对林水月的质问, 却是一言不发。

林水月也不指望他能够将事实据实告知了, 事实上晋朝这么多年, 内部早就形成了一张藏污纳垢的巨大的网,这张网里究竟网络了多少人, 皇帝又清不清楚这些人的所作所为, 她皆是不知道。

但有一点, 那就是即便今日她是以卵击石, 她也要拉谭正华当个垫背的。

给他身后所有的人敲响警钟。

这不是从前那个朝堂,可以任由着他们操控!

更不是他们想杀谁就能叫谁消失的时候了。

谭正华面色苍白,巨大的压力之下,险些喘不上气来。

当初孟兆平被揭发后, 他几次前往孟兆平府中,都未曾找到自己与他往来的信件,便以为那信件已被孟兆平处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孟兆平在那等情况下,还留下了重要证据。

而且就放在了翰林院中,在那么多臣子的眼皮底下,藏匿多年。

若当年孟兆平将证据拿出,他有十足的信心叫这封信递不到皇帝面前。

可如今……

他眼里酝酿着风暴,死死地盯着林水月。

都是此人!

自她出现后,一切事物都乱了章程,折子不走正常程序报,稍不注意她便直接跳到了皇帝的跟前。

都是她!

他经营多年方走到了太傅的位置上,如今都让这个女人给毁了!

谭正华紧咬牙关,面上浮现抹疯狂的笑。

他毁了,林水月也别想活!

“林大人当真了不得!”他声音里都淬着毒:“入朝时间不到一年,就将整个朝野上下掌握在手!”

“顶着刑部侍郎之名,行的却是宰相之事,好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刑部内外的官差,都快要成为林大人的私卫了吧?你想查什么就查什么,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这哪是晋朝的朝堂,分明是你林水月一个人的天下!”

他字字诛心,话说出口,满场死寂。

在林水月走马上任后,不少人过得心惊胆战,而今虽不至于站出来同谭正华一起讨伐,却也不免道:“他所言不错,孟兆平的案子时隔多年,而今至林大人手里瞬间就翻转了。”

“民间都说林大人是当代青天大人,断案了得呢。”

“这朝野中,在她未出现时,也并未出过什么大岔子,到了她手中,是这不行那不行,当年威震一方的刑部尚书江路海,都成了无情无义之辈。”

“说起来,江路海才是那个断案无数之人,倒是被她三言两语扳倒了。”

“林大人在朝事上的能耐未曾体现太多,倒是这清洗碍眼之人的手段,是一等一的强。”

“从刚开始被她拿来立威的汪家,到范府上下,后是江路海,如今到了谭大人身上。”

“各位扪心自问,这些人,谁不是与她有过矛盾的?江路海压她一头,便被她一路打击至此前功勋无人问,追究责任致死。”

“白大人及其亲眷下场更是可怖,那到手的王妃之位,都被她三言两语拨弄。她才是晋朝那个说一不二的人吧?”

诛心之语不绝于耳,整个会场中都充斥着对林水月的讨伐。

白羽皱下眉头:“这势头不对。林大人处决的那些人,分明是他们自己有问题,而今被他们说的好似林大人在结党营私,把一切不赞同她的人都推出朝堂去。”

齐铭晔微叹了口气:“朝堂之事,岂是那么简单的。”

林水月能一路走至今日,所倚仗的是鄞州的那四十万两堆积起来的官声,以及皇帝的崇信。

如今她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尤其从谭正华此事上,所涉及的太多。

这些臣子并不想再受她钳制,早前一再的退让,也是为了让林水月出尽风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林水月今日再对谭正华动手,已经是将路走绝了。

议论声不断,林水月却恍若未闻,她甚至未曾回答谭正华的话。

只是沉声道:“孟兆平入狱后,你利用孟兆平之事,引得余夏代替谭寅科考。”

“余夏耗尽心力,从考场内出来,听到的就是自己父亲伏诛之事。”

“此后深受挫折。”林水月微顿,看向那谭正华的眼神更冷:“你原本并不打算留下余夏的性命,可谭大人机关算尽,唯独对嫡子宠溺非常。”

“谭寅自小便妒忌处处压他一头的余夏,见其落难,是无论如何不想让余夏就这么死了,他求了谭大人,在罗宇的再三保证下,谭大人也觉得余夏此人不足为惧。”

“于是你们设计陷害了那孟兆平还不够,将他唯一的独子磋磨多年,后为了羞辱于他,更是将他卖入京里唯一的小倌院中。”

余夏这个名,就是在潇湘苑中另取的。

令谭寅没想到的是,余夏进入潇湘苑后,远不如他预料的好控制。

他摸不清潇湘苑背后的主人,更不能像是从前一样插手入其中。

他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潇湘苑内羞辱余夏一通,在听得余夏招惹了三公主,太后派人至潇湘苑传口令,要求潇湘苑将其卖掉时。

他这才得意洋洋地出现,想将余夏再次买回来折磨。

不想这个计划被林水月打乱了。

“除此外,还有谭大人知晓余夏被我买下后,往林府当中下的三批杀手。”林水月一挥手,便有一个黑衣人被带了进来。

那人脏污着一张脸,露出了双眼睛来,眼神涣散。

嘴里被白布堵着,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来。

谭府派出的全都是死士,这些人经过特殊训练,刺杀不成就要自尽。

林水月布下天罗地网,才抓到了一个。

为了让谭府安心,还另在义庄找了具尸体顶上。

“人证、物证俱在。”林水月冷冷地看着谭正华,问:“谭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谭寅抢走了余夏的人生,而今这个策论大典,余夏上不得吗?”

“今日撞了余夏马车的人,也被抓入天牢中,那寡妇的供词已出,指认了谭寅。”林水月面无表情:“如此,谭大人还要替自己同谭寅狡辩吗?”

谭正华与她对视。

他眼中黑沉沉的一片,恍若雨即将要来时,那酝酿惊雷的云层。

他盯着林水月看了许久,忽而大笑起来。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可争辩的?”谭正华笑出了眼泪来。

这个晋朝重臣,自入朝开始,便穿着妥帖的衣裳,发髻整齐。直至今日,他尚且风度依旧,近五十岁的年纪,鬓边一丝白发都没有。

他年轻时面容清俊,如今也斯文儒雅。

唯独说出口的话,仿若那淬了毒的钉子。

“这朝堂上的斗争,向来都是谁更有手段,谁就做主。我老了,不比当初。”他深深地看着林水月,冷意不减:“今次之后,只愿林大人如那常青树一般,长盛不衰,将所有与你作对的,你瞧不顺眼的人,拉入泥潭。”

“而后这晋朝啊,就是林大人一人,只手遮天了!”

他说罢,丝毫不顾及这是在皇帝面前,大笑出声。

不等周围的侍卫上前,就自发起身,同他们离开。

行至林水月身侧,他停顿了下,冷笑道:“林大人这官路走得太顺畅了,我也好,白大人也罢,都成了你的垫脚石。”

“只你行事这般不忌讳,难道没有想到有遭一日,你也会以舞权弄术之名,打入天牢吗?”

林水月面色平静,闻言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却笑道:“林大人,保重。而今才刚初夏,至我处斩时,少不得要到秋日了。”

“待得那时,期待大人与我在牢中相见。”

说罢轻甩衣袖,抬步离开。

他走之后,殿中的氛围诡异。

依照林水月所言,今日这策论大典余夏才是主角。

余夏受伤,策论大典也不必办了。

然而却无人提步离开,反倒是有无数的目光落在林水月的身上。

沉默许久后,到底是有人按耐不住了。

“皇上。”率先站出来的,便是那翰林院的王学士:“近来,朝中臣子皆若惊弓之鸟,处事小心翼翼,唯恐踏错一步就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原本积极的朝堂,如今也若一潭死水般,凡遇事无人敢出头无人敢应承,凡在朝上应答,必先三思后行,甚至屡屡顾及他人目光。”

他说罢微顿,许多人却向林水月投去了目光。

“臣以为,刑罚是立法之根本,就不是用来排挤他人,党同伐异的工具。刑部归属于朝廷,而并非个人所有,官差不因处处探寻他人隐私,查探时人背景。”

“如此威慑之下,朝堂如同刑堂,严苛之下人人自危,于江山社稷而言,并非是好事。”

“而一人独断专权,更是容易□□蛮横,与其作对之人,皆成为其刀下亡魂,此间事务,并不皆是非黑即白。”

众目睽睽之下,王学士冷笑道:“林水月行事冒进,且私心甚重,得其好者,可成为大典主角,被其厌恶,则瞬间下狱。”

“这般下去,涣散的不只是人心,更是一众朝臣的心呐皇上!”

这话出口,满场俱静。嘉

气氛瞬间压抑下来。

落在林水月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厉。

王学士开了这个头,便有无数人站了出来。

“王大人所言极是,还请皇上下令,命林水月离开刑部,或将手中大权移交。”

“刑部并非为一人而立,空悬许久的尚书之位,如今也该落定。”

“刑部所过之处,受到苛责的皆是与其有矛盾之人,种种之下,实在不能说她半点私心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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