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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孽种(1 / 2)

何况补品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东西, 为何非得要傍晚时分送入宫中?

林水月当即起身,微顿后转身看向裴尘:“我去吧。”

裴尘却是摇头,与她一并离开了刑部中。

程旭看着他二人的身影融入了月色中, 目光发沉。

这天, 到底是变了。

宫内。

皇帝脚步微顿,在房门外驻足了片刻,方才抬脚进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灯火通明, 一人负手而立,站在了大殿中。

这些时日皇帝身子不好, 身边的人清换了一波。因着要静养,跟前伺候的人也很少。

眼下皆低头垂目,以至于整个殿内很是安静。

皇帝入殿后,沉声道:“都下去吧。”

这边伺候的宫人便都退了下去,只留了个荣忠在跟前伺候。

裴毅回过头来,向皇帝请安问好。

皇帝摆了摆手, 让荣忠赐座。

“怎么这个时候进宫了?”皇帝看向裴毅道。

忠国公这个爵位, 是裴毅从已故的老忠国公那继承得来的, 说来, 裴家祖上原就是武将起家,功勋满满。

但皇帝同这位忠国公裴毅, 还真称不上熟悉。

一来裴毅不喜欢舞权, 多年前继承了爵位后, 就一直隐于人前, 二来裴府有裴尘,这些年来裴尘与宫中关系密切,便同忠国公府疏远了些。

裴家的人也很本分,裴毅后来续弦的那位忠国公夫人, 也不爱往宫中走动。

皇帝对裴尘格外熟悉,却连裴尘那弟弟妹妹都不太有印象。

刚听闻裴毅进宫,还要求见他时,皇帝也是有些惊讶的。

他见裴毅盯着远处的棋局,便轻声道:“可要下上一局。”

裴毅应了,二人移步至棋局面前,荣忠手脚麻利,将残局撤下后,裴毅手指黑棋,轻声道:“听闻圣上今日身子不适,近来内子家中寻得了些珍贵药材,那些药材不少需要用特殊的方式保存着。”

“臣怕放久了坏了,便赶在今日,将药材送入宫中。”

皇帝微微点头:“你费心了。”

话说至此处,二人俱是沉默。

他们君臣之间,实在是过分生分。裴毅在朝中也如同一个隐形人般的存在,原本皇帝还以为,他将药材送过来,只打算跟皇帝行个礼便离开了。

不想他竟是留了下来。

两人分明对坐着,棋是一步步地下着,除此之外竟是别无他话可说。

气氛沉静,连荣忠都瞧出了些古怪。

只短短的几步之后,皇帝却来了些兴趣,他下棋的速度微缓,轻声道:“此前朕竟是不知,你的棋下得如此之好。”

裴毅轻声道:“臣寻常在家中无事,便喜欢研究这些没用的东西,权当打发时间了。”

皇帝摇头道:“这怎么会是无用的东西,以你的棋艺,只怕便是与当世大家对上,也是不差的。”

皇帝这话不假,因为皇帝喜欢下棋,所以身边的人几乎都会下棋,皇帝还请过几个国手,与其切磋。

而这些人中,若说下得最好的,当属裴尘。

但裴尘的棋虽深,却很难叫人探到了实处。皇帝与其对弈,极为容易出现平局,便是在他要求之下,裴尘也不过赢他二三子,甚至恰好就是半子。

因而皇帝觉得与裴尘下棋无趣,便不愿意叫他了。

没想到这裴毅竟也下得这般好,人说虎父无犬子,这话反过来道理也是一样的。

裴毅还跟裴尘不同,上来就使出了全力,皇帝稍不注意,竟是被他杀得片甲不留。

皇帝与人对弈,极少会输成了这样,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来了兴趣。

索性抬头与裴毅说:“再来一把。”

裴毅点头,不想第二局开始,刚刚过半便又将皇帝的路堵死。

他们一连下了三把,皇帝竟是一局都没有赢。

最后一局时,皇帝使出了全力,可到底没能够力挽狂澜,依旧输得很惨。

连着败了几局,皇帝这兴趣也消散了下去。

这等事情,有来有往还能够算得上是个趣味,若是一直输,便格外的叫人不痛快了。

眼见皇帝停了手,荣忠抬眼看向了裴毅,按理来说皇帝这样的举动,便是要送客了。

可裴毅身型未动,还轻声请荣忠泡了壶茶过来。

荣忠刚走,裴毅便道:“今日臣过来,是为了底下孩子的事情。”

皇帝皱紧了眉头,以为他想要说的,是林水月的事情。

裴毅是裴尘的父亲,如今也是林水月的父亲。

他那一儿一女年纪还小,如今都还在上学堂,有什么事情也求不到皇帝的面前来,随便给裴尘开个口就能够办妥。

那既不是那一双儿女,裴尘近来也很得器重。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林水月这个儿媳妇了。

“若是为着林水月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皇帝面色冷了下来:“她藐视皇权,朕不杀她,已经是网开一面!其他的事情,此后就不要再想了。”

裴毅微顿,却是道:“与她无关。”

皇帝微怔,除了林水月,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过来说?

正想着,忽而看见裴毅抬眸。

皇帝对上了他的眼睛,发现这位忠国公,实际跟裴尘长得并不相像。

裴尘容色太甚,裴毅的长相却更偏周正,周正的脸,刚毅的眸。

同裴尘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皇帝正恍然之际,裴毅却直接开了口道:“距离裴尘出世,也有二十二年了。”

皇帝眼眸微顿,他想起裴尘当年进宫时,还只是个几岁的孩童,不想转瞬就已经这么大了。

裴毅却不似皇帝这般,回忆起来了从前。

对他来说,这个儿子的存在感并不强,甚至这二十二年中,他与裴尘相处的日子,都是屈指可数的。

裴尘大半的时间,都是宫中,要不然就是卧病在床。

“裴尘从前身子不好,太医说,是他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

皇帝微颔首:“朕记得,先夫人生裴尘的时候,他似乎并未足月?”

没有足月的早产子,身体才会这般的羸弱。

没想到裴毅听到了这番话后,却是一顿,他忽而抬眼,直视着皇帝,冷声道:“并非如此。”

皇帝轻皱眉,就听他道:“裴尘出世时,是足月的,他的不足,却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

“锦瑟怀着他的时候,心思郁结,日日以泪洗面。至裴尘出世之前,她已经瘦到了皮包骨。”

锦瑟是裴尘母亲的名字,皇帝对裴尘的生母没太多的印象。

只记得是个绝色美人。

此前待字闺中的时候,就引来了很多人上门提亲,而她从前订过一门婚事,只那门婚事不太如人意,而后便嫁给了当时的忠国公。

这位前忠国公夫人福薄,裴尘聪慧非常,她生下这般了得的孩子,却很快撒手人寰,未能够享受裴尘带来的荣耀。

也是听到了裴毅提起,才想起前忠国公夫人的闺名叫做锦瑟。

可皇帝还是不理解,好端端的,裴毅怎么跑到了他的跟前说起了这样的话。

然而接下来的这番话,却是叫皇帝面色巨变。

“锦瑟会这么早病亡,全是因为裴尘。”裴毅面无表情地道:“因着他的存在,才叫锦瑟郁结于心,惶惶不可终日。”

皇帝沉下面容:“忠国公!”

他冷声道:“裴尘是你的孩子,这些年来你对他不管不问也就罢了,朕今日才知晓,原来你是将先夫人去世的原因,都归结到了裴尘头上。”

“稚子无辜的道理,竟还要让朕来告知于你吗?”

裴毅却是笑了,是冷笑,且还带着浓厚敌意的笑。

皇帝还是第一次在他面上见到了这样的笑容,不知为何,他心头微沉。

裴毅却冷声道:“皇上当真不知是何缘故吗?”

恰逢荣忠将茶盏端进来了,见得这边凝结的气氛,他脚步微顿,不由得抬眼看了那忠国公一眼。

低声道:“国公爷,还请慎言。”

皇帝尚在病中,眼下出现了任何的事情,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担待不起。

不想那裴毅却毫不犹豫地道:“皇上既是不知道,那做臣子的,自当为皇上解惑才是。”

“臣之所以会对裴尘这般的冷漠,不光只是因为锦瑟在诞下他之后就此离世,而是因为……裴尘压根就不是臣的儿子。”

“哐当!”荣忠面上血色尽失,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了这样的话。

他来不及收拾那一片混乱的地面,仓皇间低下了头,就听到了裴毅冷着嗓音道:“他是一个臣不想要,却不得不留下的孩子。”

“时隔多年,臣也没有想到,皇上竟是会将那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皇帝听着他话里的内容,脸上的表情骤变,他几乎没有犹豫地道:“你这是发癔症了?裴毅!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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